谢晚晴早上醒来时,何运晨已经出去了,她想到西边的村子离这边不远,自己已然熟悉这里的,便叫上西尔和吴征一起去再拍点素材。
没想到的是,这是她和何运晨的再见。
谢晚晴拿着摄影机四处拍照,刚刚走进房子里,便感受到了地的震动,谢晚晴里面意识到不对,急忙向门口跑去,还没有到门口便感觉天地旋转了起来,愈是着急愈是不得法,房子摇晃落下的石灰脏了她满头满脸,谢晚晴狠狠拧眉,让自己冷静下来。然而便在此时,房顶和地板轰然塌陷,碎裂的大石噼里啪啦落下,谢晚晴眼疾手快躲开,却一脚踩空,往下摔去。
霎时间,天崩地裂。
一切快的像是一场飓风, 顷刻间的地动山摇, 轻易就摧毁了山区,房屋塌陷, 道路裂开, 巨大的石块滚落,到处都是尖叫和惨叫声。
谢晚晴一脚踩进空洞中,整个人无法控制地往下跌,也不知是撞到了什么,全身痛的发颤,她动弹不了, 连带着意识都逐渐开始模糊。
在那一瞬间, 飘摇回到了六年前……
同样的剧烈摇晃, 同样的地震山裂,她躲在母亲身后站不稳,眼看着母亲朝谢一萤扑过去,然后被无情推开, 她想上前去扶,结果猛地一晃, 她被倒塌的房顶压住。
不清楚自己昏迷了多久,谢晚晴觉察到腿上的痛意挣扎醒来,周围太黑,她什么都看不见, 被砸晕的脑袋慢了好半晌才想起此刻发生了什么,她惊惶地瞪大眼, 小心翼翼地挪开压在自己腿上的石头,轻声叫母亲的名字。
塌陷的那一瞬,母亲就在半米开外,所以离得肯定不会太远。
她正这么想着,耳边传入滴滴答答的声音,像是没有拧紧的水阀,她循声望去,下一刻看见的,是她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噩梦。
“晚晴。”
“妈妈。”她踉跄着过去,黑眸张得极大,原本垂在身侧的手克制不住地颤抖,她直勾勾地盯着那些从母亲胸口流出来的血,顺延着黑色的钢筋,一点一滴没入脚下泥土。
钢筋从胸口破体而出,巨大的痛楚令杨宛几乎无法说出一个完整的字,她微微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女儿,良久,艰难地弯了弯唇。
眼泪悬在眼眶里,谢晚晴不敢哭出声,她转身就去找石头,用力地敲在残垣断壁上,嘴中呼喊:“有人吗?有人吗……”
然而她喊破了喉咙也没有一点消息,她不肯放弃,叫到嗓子哑了手酸疼了还在继续,下一秒有什么轻轻搭在她手背上,柔软却冰凉的温度她却不敢回握,只能小心翼翼地捧着,抖着声安慰:“妈妈,你再坚持一会儿,会有人发现我们的,肯定会有的。”
杨宛发不出声音,就算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太久,依然微微点头想让她放心。
大抵是谢晚晴的努力有了回报,上方很快就传来人声,交杂着挖土机的声音,她秉着呼吸叫的更大声,直至武警和医生下来。
母亲的情况很不乐观,钢筋穿体而过,如果拔出极有可能当场丧命,在医生的建议下,武警用电锯将钢筋切断,让母亲坐在担架上,合力抬出去。
谢晚晴紧随其后,长时间待在黑暗里,令她的眼睛在出去的一瞬间受到了刺伤,可她顾不得这些,扑着到母亲的担架边,紧紧握住她的手。
谢晚晴叫着母亲,想跟她说再坚持一会儿就好,怎知母亲直直地看向另一个方向,她顺着母亲的视线望去,竟看见于曼丽和谢一萤抱在一起,不复之前盛气凌人的模样,灰头土脸瑟瑟发抖。
她想遮住母亲的眼睛不让看,但手还没抬起来,目光里又闯进一个人,端着费尽心思弄来的一杯温水递到于曼丽手中,低声安抚着,然后搀扶着两人往救护车的方向走。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知道自己嘴上飞快地喊了句爸爸,然后她便看见,她叫了“爸爸”的男人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一眼,仿若从未看见,扶着妻女再度离去。
那一刻,她看见了母亲暗如死灰的眼神,也听见了自己心死的声音。
医护人员很快蜂拥而至,将母亲送至另一辆救护车上,她心神恍惚地跟着上去,车门刚关上,突然母亲的嘴角开始流血,细细的血线沿着嘴角愈来愈多,她惊恐地睁大眼,看着医生上来抢救,然而母亲的呼吸却愈来愈弱,直至细不可闻。
慢慢的,医生停下了动作,朝她摇了摇头,让开位置示意她坐过来,谢晚晴僵着没动,被身后护士轻轻推了推才恍然回神,挨着母亲坐下的同时,藏了太久的眼泪再也止不住,连成线掉落。
母亲已经出气多进气少,面色青如死灰,眸光却依旧是温柔的,一如她铭记在心的样子。
“晚晴……”
她凑近去听。
“很抱歉……妈妈没能给你一个完好的家庭……”
只是说了这么短短一句话,母亲就气喘的呼不上气,谢晚晴不停摇着头说没关系,紧紧贴着母亲的脸泣不成声。
“晚晴,”杨宛忍痛抬手,很轻很轻地贴在谢晚晴的脸侧,拼尽全力扯开唇,微微一笑,“晚晴,你要好好的……”
话音刚落,母亲的手径直垂了下去,快的她根本无从反应,谢晚晴僵硬地张大眼,一直到旁边护士轻声说节哀,她才动了下,瞬息泪流满面。
天崩地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