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陈小黑，是个，男人。

但是我的医生告诉我，我曾经是个“女人”，还有过一个孩子。

哼，无稽之谈，我是男是女还用别人来告诉我！

医生说我的剖腹产刀疤可以证明。可是肚子的刀疤只能是生孩子留下来的吗？荒谬。

医生想了想，又说：“你看你是个在福利院长大的孤儿，如果你一直是男性的话，怎么可能都没人领养你呢！”

他这句话说服了我，虽然我失去了之前的记忆，但是综合往日从病友处和电视里得到的信息来看他说的一定是对的。

不管以前如何，我现在已经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毕竟我又开始偷瞄护士的胸部了。

我在医院学会了穿衣戴帽，区分男女有别的场所，可是这不足以让我找到一份工作，我没有驾照，没有学历，没有任何技艺，甚至连体力活也干不了——我全身各处组织大多动过手术，十分纤弱。

不过我毕竟是个幸运的人。

医院免了我的医药费。出院后正好有个新出的APP叫新浪微博，在上面做情感博主，写写心灵鸡汤，竟也养活了自己。

又比如此刻坐在我对面的老头，他说要给我一份高薪工作——时空旅行。

“乘坐时光机器去过去旅行半个月，一千万”，他说。

我一下子呛到了水，“这么好的事你自己怎么不去？”

老头笑了笑：“这是时光机器第一次载人运行，我这把年纪就不去折腾了”。

我恍然大悟：“说白了就是试验品啊！”

最后我还是答应了老头，怎么说呢！我对他有种莫名亲切的感觉，像亲人。再说我一个大老爷们，他又能骗我什么呢！

时空旅行团里除了我之外还有李小白和张大发，两个30多岁的男人，这样看来倒是25岁的我最年轻了。

此次旅行的目的地是2008年，7年前。

任务唯一的要求是不能做出扰乱时空发展的举动，尽可能少的留下穿越的痕迹。

“那最好待在房间睡大觉”，我默默地想。

时光机小小的，像一台笔记本电脑，正好可以装在手提箱里。在时光机上面输入地标，年份 ，按启动键，待它发出的光芒罩住了大家，就能穿越时空了。

光芒消失的时候我们三人回到了2008年。李小白将时光机收进了手提箱里，时光机由他保管。

三人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一时找不到去处。

李小白指着前面的建筑物说道：“这在七年后不是一个商场嘛，原来现在是一个小酒馆，以前倒没来过。”

莉莉酒馆，装修的也别有一番风味。我提议：“不如进去喝一杯？”

不出意料马上得到了他们的一致认可。

我先去了趟厕所，出来时一个人撞到了我身上，是酒馆的服务员，酒水洒了我一身。

我正想发作，一低头正好对上她祈求的目光。

好熟悉的感觉，瞬间一股电流流过了我的全身。

没错，很俗套，一见钟情，我爱上了这个酒馆服务员。

更俗套的是，我连着来了酒馆7天后，我和这个服务员——林晓雨，住到了一起。

我搬过去的时候，李小白和张大发拼命地拍着我的肩膀，“你这小子，可真够有你的，动作倒是够迅速的啊！”

“玩归玩，我们回去的时间可别忘了。”

“我不是玩玩而已”，我有点不开心了，想想又补上一句，“忘不了，还要回去收尾款呢！”

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8天很快就过去。

我嘱咐林晓雨千万别搬家，又将自己未来的电话、住址留给她，叫她一定等我。

不过这中间也发生了一个小插曲，我看见了那个老头，他竟然也来了。他对我认识他感到很奇怪，然后惊慌失措的走了。我强烈怀疑他得了老年痴呆症。

我们又回到了2015年，很快就拿到了尾款，但是这次却没见到那个老头，仔细想想，我好像连那个老头叫什么也不知道。

可是林晓雨却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我用尽了方法也找不到她。我尝试着去找老头，想再用一次时光机，又那里还找得到他。就连李小白和张大发也不知所终。

我用尽了一切办法，似乎只剩下发明时光机这条路可走了，毕竟我还有1千万。

发明时光机我用了35年，现在是2050年。

我有时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感觉很熟悉，很像一个人。是谁？我想不起来。通常我又会很快的否定自己的想法，这是自己的脸，怎么可能不熟悉呢！但，又始终觉得哪里不对。哎，到底年纪大了，记不清那么多事了。

我翻出25岁的我和林晓雨的合照，他们笑得很美好，很年轻，而我已经老了。林晓雨恐怕已经认不出我来，就连年轻的我也未必能认出自己。衰老让一个人面目全非。

我将照片收好，拿出时光机，轻道：“晓雨，我来了。”

可是我的手指却在输入光标处，停住了。当执念终于实现的时候，却不知道该去哪里。

我想了很久，终于决定回到当年离开林晓雨的前一天。这一天，年轻的我会单独外出。我要去截住“他”，阻止“他”与林晓雨的分别。

大概是上了年纪的缘故，时光机的光芒消失，回到2008年时，我有一种特别强烈的眩晕感。

我守候在年轻的我会经过的路上，等着“他”的出现。

“陈小黑”，我叫住了“他”。

“他”转过头来，很惊讶，“哎！你怎么来啦？”

“他”认识我，是老年的“他”？

我试探道：“你真的认识我？”

我记忆里是没有见过老年的自己的，莫非已经在发生变化了吗？

“他”笑了，“老头，你说什么呢！我们不就在10几天前见过吗？你就忘了？就在那个咖啡馆里，你要我参加时空旅行，你不记得啦？”

我就是当年那个老头？！！

“他”看着我，好像有点担心，“你怎么啦？没事吧！不会得…老年痴呆了吧？”

“不关你事”。

我就是当年那个老头？我突然想起来自己照镜子的困惑感，和很多年前老头突然出现的小插曲。

可是如果我就是那个老头，那么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呢？这些事情不符合常理。我要找个地方，好好理一理自己的思绪。

莉莉酒馆，我看着这个招牌，真巧，又来到了这里。

我落座后不久，有两个大约30多岁的男人走了过来。有点眼熟，这个时间段又出现在这里，大概就是一起时空旅行的那两个人了。看来，我真是那个老头。

他们在我旁边站定，叫我：“老板”。

“嗯”，他们是我的员工？

“我们已经去往2009年7月31日将女婴偷出来运往1990年7月31日了，放在了莲山福利院的门口。您放心，我们是看着有人将她抱进去的。现在只等明天将陈小黑带回2015年。”

我一头雾水，什么女婴？

莲山福利院，1990年7月31日，那好像是林晓雨…

“那个女婴是从哪里来的？”

他们俩互看了一眼：“是陈小黑和林晓雨的女儿，在玛丽医院出生。”

我的女儿！

我的爱人林晓雨！

这，这怎么可能？

又是我的指使，老天爷啊！我到底是在干什么？

我仿佛陷入一团迷雾之中，我好像摸到了真相，又隐隐害怕真相真的要揭开。不知道是不是时空穿越带来的后遗症，我感觉我的头开始隐隐作痛。我用手扶住额头，冷汗涔涔。

等等，玛丽医院，这是我年轻时曾待了很久的医院，林晓雨原来也在这里。仿佛有一道光穿进了迷雾里。

我有过失忆，我的记忆是从玛丽医院开始的，我不知道我是否在失忆前见过林晓雨，但我想肯定是在里面有什么误会发生，才导致了后来的一切。

如果所有的事情都是环环相扣的话，那这可能就是解开问题最重要的一环。

我必须要回到2009年的玛丽医院去。但具体的时间节点呢？

他们俩一人扶着我一边，好像很担心。

“老板您没事吧！我看您好像不舒服”。

我强打起精神，“我没事”，挥挥手示意他们不用扶我。

我决定试一试：“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人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人说道：“具体我们也不清楚，但您曾经交待过，如果在莉莉酒馆遇到您，就请您去2009年11月31日玛丽医院找林晓雨，一切都会有答案。”

2009年11月31日，是这个时间点吗？那时候我应该已经有记忆了，可我怎么不记得自己见过林晓雨呢？在医院的日子很无聊，我逛遍了大多数地方。

不过总归要去试一试。

走之前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们叫什么”？

“李小白”，“张大发”。

哦，是他们啊！

前台护士，我曾经和她很熟，但现在她可能认不出我这个糟老头咯！

我上前问她，“请问林晓雨住在哪间病房？”

“林晓雨？”她打量着我，“你是说陈小黑吧！”

我心里一惊，忙道，“不不不不，不是，我是问林晓雨？”

我心里突然滋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不，肯定是我想多了。

她向四周看看，放低了声音，“那就是陈小黑嘛！他不是做完变性手术，变成男人了嘛！我说老爷爷，你的记忆也太差了，这不是你改的名字吗？”

林晓雨，陈小黑，女婴。

天啦！

我突然有点呼吸不过来，喘气的厉害。头痛欲裂，直冒冷汗，我勉强撑着在附近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不，这不可能。太荒谬了。可是如果不是真的，怎么解释同在一家医院，林晓雨和自己却从未相逢？我为什么会失去记忆？还有，孩子，我隔着衣服摸自己的剖腹产刀疤。

一切都说得通了。

我远远地看着年轻的陈小黑。他百无聊赖的看电视，他偷瞄护士的胸部，他嬉皮笑脸的求护士推他去楼下的花园逛逛。年轻啊！真是好！

反而我这个糟老头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我再看了一眼陈小黑，那么第一件就是回到几个月前，找林晓雨的医生谈谈整容，删除记忆的事情吧！

我终于又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找出一款很古老的的游戏——贪吃蛇，一不小心蛇吞掉了自己的尾巴，周而复始，何谓始，何谓终……我知道我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了，可是你们呢？你们永远也不会知道。

突然一阵头痛袭来，我关了灯，钻进被子里。

没有谁在那里。不是别人而是我——林晓雨——孤独地呆在这黑暗中。

我真想你！

注：本文是《前目的地》的模仿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