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学校工作太轻闲,还是杰的价值观出了问题,或者说杰在父母无尽为钱的打斗中觉得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总之毕业不久就参加工作的杰竟然迷恋上了网络赌博,当赌瘾已经严重影响到工作时,学校领导联系杰的父母,杰的父母才知道儿子已经陷得太深。杰的父母苦口婆心的劝解、甚至跟踪希望儿子改邪归正。杰越陷越深,赌博时赢了点钱就和赌友吃吃喝喝,输了就在家睡上几天。此后几年杰嗜赌成性,贫困之家已经欠债几十万。
杰的赌博之路险象环生,工作所赚薪水远远供应不了赌资这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恶魔吞噬。没有钱时杰就用当下社会盛行的信用卡来倒腾。所有的银行因其还款诚信丧失殆尽,杰在借无可借之后,将自己逼上了万劫不复的归路。他徘徊在水库边辗转反侧,二次在家人的呼救下放弃轻生之念。
这几年杰的父母以泪洗面,苦苦哀求杰的回头,无奈赌徒的心里已经蒙蔽了他的双眼,他自己也说自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但已经深不可拔。
如今杰大学毕业已经好几年,仍然在迷茫的边缘游走,既不成婚,也不工作。信用卡、套路贷、网络贷和花呗都涉及,利滚利越陷越深,难以为继。
亲人的呼唤、唤不醒迷途中的羔羊,亲人一而再付出就为了为杰保住那份来之不易的工作。可杰一而再的赌终于东窗事发,杰被学校开除!
没有工作后的杰东游西逛,似行尸走肉般生活。为了维持赌资偶尔去做做搬运工。然后除了赌博就是睡觉,全然一个废人。老实巴交的父母噤若寒蝉,每每开口要么被凶神恶煞的怨怼,要么就是一个冷冷背过身去置之不理的背影。
一年又一年,巨额债务让家人和朋友都弃他而去。杰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生活。很多银行聘请了第三方讨债公司催债,无所不用其极。杰老实巴交的父母没有见过如此汹涌澎湃的恶阵,只好像驼鸟般靠躲藏头部过日子。直至前几日再也退无可退,因为银行已经起诉,杰将面临牢狱之灾。看着毫不争气的儿子,杰的父母万念俱灰。但想到心头肉的疼,杰的母亲再次希望娘家兄弟施以援手。娘家兄弟因对杰一而再的欺瞒,全然的失望透心凉。耐不过兄妹一场,决定给杰最后一次机会。杰的姐姐博经受着一线城市的高房价和工作中的巨大压力,还要不时关心家中的父母和不争气的弟弟。
他们多次希望我施以援手。但说句实在话,学习心理学已经好几载,成长了一些,也影响了部分身边人。可让我去处理这样棘手的问题,我是一点底气都没有。亲朋好友一再邀约,我无理由再推。只有硬着头皮前往。
这次会谈由博通过远程视频进行主持,被邀请的人有杰的爷爷奶奶、父母和杰的外公、舅舅等一行,他们是杰最亲近和尚且信任的人。博在会前做了大量的工作,不但写好了会谈流程,还有照顾到各方情绪的注意事项。博在会前也与我进行了坦诚的沟通,希望我发挥心理咨询师的作用能及时平复愤怒的情绪,从而让会谈得以顺利进行。
会谈开始,博在严谨而真诚的开场白中娓娓而谈。我不曾想小小年纪的博已经具备了一个优秀领导人的素养。因手机效果和老人听力原因,这个主持实际落到了我的头上。我把博的会议流程和各种注意事项再复述一遍。然后开始按着我自己的思路让各方表达意见建议。
缘于尊老爱幼的传统,我还是邀请杰年近八十的爷爷奶奶和外公先行发言。杰的爷爷说出许多劝解的话,无外乎好好工作,改邪归正就是好孩子,最后说了许多对孙辈好的过往。考虑到时间关系,我及时打断了杰爷爷的联想。杰的奶奶是个农村老太太,说了些疼爱孙子及祝福的话,并强调作为奶奶不关心孙子是不可能的,然后还说了几句父母的不容易之类的话语。高龄老外公语重心长地告诉杰:犯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犯错后一蹶不振。
轮到杰的父亲发言,我让他牵起杰的手。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嘴唇嗫嚅着:杰,你…你…你…改了就是…好孩子,钱…不是问题。这个依靠做保安领取微簿薪水的男人因自卑而低到尘埃里。事后得知他却将最暴力的一面给了自己体弱多病的妻子,动则打骂。女人的抱怨唠叨,男人不停动粗。恶性循环!这是个没有爱的家庭。
当我示意杰的妈妈表达时,她未语泪先流。我让她拉着杰的手真诚地表达。面对儿子,我能感受到杰的妈妈心中的哀伤与绝望。巨大的悲伤裹挟着她,让她词不成句。她说:仔啊,妈妈希望你能改啊;有时候我觉得活得特别没意思,好想结束自己,呜呜呜……。杰的妈妈向儿子道歉:“儿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小的时候妈妈不懂教育,总是打骂你。”不一会儿,杰和母亲抱头痛哭。杰边哭边诉说:妈妈,你有时候真的好烦,听到你唠叨我真的不胜其烦。
当我要求杰表达时,他一手牵着爸爸,一手牵着妈妈。这个26岁的男孩嚎啕大哭。"爸,我这生最瞧不起打女人的男人,你一而再地打妈妈,我能怎么办?难道我能打你吗?你是我爸啊!"那个打女人的杰的爸爸显得有点猥琐、讪讪的说不出话来。我要求他向杰道歉,这个可怜又可悲的人说不出话,在我的示范下才跟着说:儿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他跟儿子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暴打杰的妈妈了。
原来事情的症结在这里,孩子表现的错还是源于父母关系。这个诀绝的孩子用牺牲自我前途和自己的人生来唤醒父母的爱。
我让他们夫妻手牵手互相对视。可他们游离的眼神躲闪不定,谁都不敢去正视对方。眼见他们陷入僵局,我斩钉截铁的说:今天你们邀请我来,那么你们就必须过这一关,否则以后我再也不会管了。在我的威逼下,他们终于能慢慢正视对方,我引导他们互相忏悔表达爱意。这时一旁的杰竟然扑通一声向着父母双膝跪下:用果决的语气告诉我们所有人,这次他一定会改!杰的父母有些茫然地看着儿子。我提醒他们去扶起儿子。他们一家三口抱在一起任委屈悔恨的泪水恣意横流。哭声撕声裂肺,这么多年大家都活在恐惧和压抑中,今天才得以表达和释放。
几分钟后,杰的父母和他才慢慢平息了哭声,我准备结束今天的会谈。千里之外的博一直通过电波了解家中发生的一切。我礼节性地问询博的意见,博说她还要与父母表达几句。博在电话中告诉父母:现在的人生是父母为她选择的人生,她并不喜欢。当时家庭的贫困她没有更好的选择,父母的婚姻给了她很大的伤害,她本打算回故乡所在的城市工作生活。可父母的婚姻让她恐惧和烦心,所以这么多年也没成家。只好选择远离父母的城市独自打拼,因为她只想逃离。
听到这些我泪满衣襟!
为了成功唤醒父母的婚姻和爱,二个孩子不懈余力。大女儿博选择隐忍,刻苦学习成为优秀的自己。父母除了短暂的自豪外,他们的关系未有丝毫的改善,最终她选择逃避。小儿子杰则选择抗争,不停叛逆和自暴自弃来吸引父母的关注,以便平息他们争吵的人生。
想到这些,我内心动容,二个有爱的成年孩子让我看到了这个家庭的希望和未来。
今天的事情让我生命中有太多感动,对于纪伯伦的诗有了更多理解。
我们的孩子不仅仅是我们的孩子,他们为唤醒我们而来!
我们的孩子,都不是我们的孩子,乃是生命为自己所渴望的儿女!
今天我内在真实的身份也得以唤醒:我的神圣本质散发着圣洁的光芒,我从来不曾如此为自己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