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一睁开眼,阳光已经理直气壮的照进了窑洞中,大花猫懒躺在床尾上用爪子洗脸,还不时的“喵——喵”叫两声提出吃早饭的抗议。
天歌揉着惺忪的双眼,眼角里分泌出来的眼屎沾的上下眼皮合在一起,她拿来湿毛巾使劲的擦着眼睛,把眼屎都擦掉之后,眼睛才愈发明亮清楚。
夏日的风也夹杂着暖意,天歌穿着花裙子蹦蹦跳跳的去学了。她打开书包,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那本品德课本,她翻遍了桌斗,还是没有找到,她忽然想起来前几天班里的一位男生扔玩的纸飞机,花花的纸页,会不会是被他偷走拿去折纸飞机了呢?
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去找那个男生问个明白:“万凯,你是不是偷拿了我的品德书?”
“我没有!”万凯一脸不屑,甩给天歌一个后背。
“肯定是你拿了,咱们班就你一个人最喜欢撕书折飞机!”天歌不依不饶。
“我没拿就是没拿!”万凯瞪着眼睛辩解。
天歌眼看万凯不承认,自己也没有真实的证据,就不再追问了。
她本以为品德课本平时用的也不多,不像语文,数学课本那么重要,也就不想再抓住不放了,丢了这丢了吧!
谁知,没过几天,七姑帮助她整理书包时发现缺少了一本品德书,就质问天歌:“歌子,你的品德课本呢?”
“我……我弄丢了!”天歌支支吾吾。
“怎么会弄丢?你都没有好好找找?”七姑追问。
“我……我也不知道!”天歌试图蒙混过关。
“你自己的书包你都看不好?好好的书能说丢就丢?”七姑继续追。
“我的书……万凯偷走叠飞机了!”天歌有些心虚。
“什么?他怎么可以撕你的书叠飞机?他的家长到底是怎么教育的?走,我带你找他去!”七姑气的脸发青。
“我……我不想去!”天歌想退缩。
“干嘛不去?走,找他的家长去,让他再赔咱一本!”七姑拉着天歌往外走。
天歌实在没办法了,只好不情愿的跟在后面向万凯家走去。
中午的太阳吐着大火舌,村道上连一个人影儿都不见,不知谁家的一只大黄狗吊着舌头蹲在路边的树荫下喘气,天歌吓得加快了速度紧跟在七姑身后。
“万凯家是这里吗?”七姑走进一个院子,冲着几间平房嚷嚷。
片刻之间,从房间里走出来了三个孩子和一个妇女,天歌一看:正是万凯!
妇女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七姑毫不客气的问:“你是万凯妈妈?”
妇女说:“我不是万凯的妈妈,他家还需要往里面再走走。”
天歌指着万凯说:“七姑,他就是万凯!”
七姑一听,走到万凯面前问:“是不是你把天歌的品德书给偷撕了?”
那妇女一听,连忙问万凯:“你快说呀,你有没有撕别人的书?”
万凯依旧是一脸的不屑:“我早说了,我根本没有撕!”
七姑一听,更加生气了:“走,要不我们去你家找你爸妈去!”
那妇女一听,赶紧回应:“他的爸妈这几天都在家,这孩子这几天都是在我家吃饭呢!”
七姑听了,又冲着万凯说:“你别不承认,撕了就是撕了,如果真没撕,我们也不会来找你,小孩子不学好,撕书干什么!”说罢,七姑领着天歌离开了。
一路上,七姑又絮叨天歌:“自己的书自己都管不住,还能让别人给撕了!干脆不要上学了!”
天歌一句话也不说,她在心里庆幸:幸好万凯爸妈今天不在家,要不然也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呢?我又没有证据,万一别人不承认,难道还要打上一架吗?
大坝两边田地里的麦子一天比一天黄了,远远望去,大地上像铺了一条金灿灿的毯子,一阵风吹过,这条金黄的地毯呈现出一层层的麦浪,就像金色的海洋中涌起的一道道波纹,壮观极了!
教室里的燥气也影响的学生们的专注力,有些学生大清早的坐在教室里就是一副昏昏沉沉的模样,失去了往日的活力。
“听说要放麦假了!”有些同学在窃窃私语。
这个消息就像一针强心剂,一下子又让大家充满了期待。
“哈哈,我们放麦假了!”天歌兴奋的向全家人报告这个好消息!
爷爷拿出早已经从集市上买来的几把新镰刀,又找出以前用过的旧镰刀,端来一盆清水,蹲坐在院子里磨镰刀,“噌——噌——噌——”一阵响声过去,镰刀的刀刃变得明晃晃的,爷爷把一根手指肚轻轻的抹过刀刃试了试,露出满意的笑容,才继续磨另一把镰刀。
爷爷磨完镰刀之后,趁着全家人围坐一起吃晚饭的空档,下达了命令:“今天晚上都早点休息,从明天早上起准备除麦子!”
第二天,天歌还正在睡梦之中,就听到了爷爷站在院子里的喊床令:“都赶紧起床了,吃吃饭都去割麦!”
随即,每个人都从自己的房间中走出来,院子里一阵嘈杂声过后,就恢复了安静。
全家齐上阵,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镰刀,提着绿豆水,一前一后,朝自己家的麦地走去。
来到地头之后,大家商量约定好自己要割几垄麦子,然后就拱着腰身向前冲。
太阳不知不觉中爬到了正中天,六姑的脸蛋通红,像抹了一层厚厚的红胭脂。五姑时不时的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汗,站起来看看,又继续弯下腰。四姑脱下头上的草帽,当扇子吹风,汗水都流进了眼角里。三姑的额头上像抹了一团灰土,一道道汗印子,头发已经被汗水打湿了。小艾勺起一碗水桶中的绿豆水,“咕咚咕咚”一仰而尽。小艾的公公不慌不忙,一句话也不说,闷着头只顾赶活儿。
“啊!兔子——跑了!”六姑惊叫着往前跑。
“在哪儿?在哪儿?”三姑站起身瞅过去。
“我看见了,往那边跑了!”小艾拿镰刀指着。
“快,追,追!”几个姑姑都拿着镰刀朝兔子追过去。
几圈折腾之后,大家都失望的盘回来了。
“都没想想,它跑那么快,能让你们逮住不能?”天歌爷爷说着就放下镰刀坐在地上,燃起了一支香烟。
“都歇会儿吧!歇完再干一阵子就该收工回家吃饭了!”爷爷补充。
“歌子,去把绿豆水提来!”七姑吩咐!
大家坐下来,勺着绿豆水解渴。
田地里的麦子被毒辣辣的太阳晒的愈发金黄,麦芒像针尖一样根根坚硬,大家裸露的胳膊上或多或少的都被划出了几道红线痕,却没有一个人叫苦喊累,割累了就直起腰少站一会儿,缓过劲了能继续弯腰收割。被割倒的麦子捆成一捆倒在地上,像战场上一个个被打败的敌人,大家回头看着躺在自己身后的“战利品”,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收工了,大家终于长嘘一口气,收拾好工具和衣物,忍受着肚子早已发出的抗议,快速往家走。
“歌子,你看那边,有一棵杏树!”六姑叫住了天歌。
顺着六姑的目光导向,天歌看见了远处地堑上的一棵杏树,隐约闪现的黄色杏果一下子引诱的天歌的酸口水涌积在嘴腔里。
“别慌呢,走慢点!”六姑偷偷示意天歌。
天歌故意放慢了脚步,慢慢落在了回家队伍的最后面,和六姑成为两只离群的鸟儿。
“走,咱俩从前面那块地边上绕过去,就能摘杏子了!”六姑领着天歌往前走。
他们两个人来到了杏树下,抬头看去,啊,好大的杏子呀,黄澄澄的,天歌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树这样高,摘不到呀!”天歌看着杏树发愁。
“笨,你往上爬,我在下面用力把你往上托着!”六姑小声说。
“这是人家谁家的杏子啊?万一被人家发现了,回家俺爷又该吆喝咱俩了!”天歌担心的说。
“哎呀,这家杏树的人前些年都去外地了,不过每年一到这个时候他们家的老太太就回来了,专门回来看杏树,也不知道那个老太太今年回来的没?来,快点,往上爬,拿个镰刀上去杀下来一枝就中了!”六姑说着就递过来镰刀给天歌。
天歌忐忑的往树上爬,总害怕突然之间一个老太太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刚爬上去,就仰头去寻找自已胳膊能够伸到的枝条,然后拿出镰刀斜着脑袋,使劲一拽,一根枝条带着几个杏子就落在了地上。
“中了,中了,赶紧走!”天歌着急的想要撤离。
“看,那边,那一枝儿,再弄一枝儿!”六姑提示。
“我不弄了,赶紧下来走!”天歌有些生气了。
六姑把她又从树上给托着顺了下来,两个人拾起杏子回家了。
两个人刚进家门,天歌的爷爷就问:“你们俩去哪了,到现在才回来,饭都凉了!”
天歌不敢回应,六姑随口一说:“没去哪儿,歌子要上厕所,拐了个弯!”
“老六就没说实话,她带着歌子去偷杏子吃了!”五姑毫不留情的拆穿了他们。
爷爷听了,叹了一口气:“灵芝,你是当姑姑的,就不能带着孩子学点好的!”
六姑红着脸“哦”了一下,去吃饭了。
天歌看着六姑去吃饭了,也灰溜溜的钻进了厨房。
午休过后,全家人又拿着镰刀去地了。
“老五,今天下午割麦咱俩比赛吧!”六姑好像有点不服气五姑拆穿她去偷吃杏子,故意发出了挑战。
“中啊,你说怎么比?”五姑毫不退缩。
“就比今天下午谁割的麦捆多!”六姑看似漫不经心,语气中却带着杀气。
“不比这个,咱俩比看谁先把自己把割着的几垄麦子最先割到地那头儿!”五姑接话。
“三姐,四姐,你们俩谁参战?”六姑又向其他人发出了邀请。
“我参战可以,我要比赢了,你赌什么呢?”四姑笑着说。
“我赌明天咱家的水我一个人全挑,你不用挑了!”六姑的话斩钉截铁,让人丝毫不敢质疑。
“老四,咱俩参战!”三姑也达成了共识。
几个姑姑并列麦地,约定好每个人割六垄麦子,齐头并进向前冲。此刻麦地变成了真正的战场,六姑憋着一口气,也没有早上那么多话了,挥舞着手中的镰刀,左右手相互配合之下,一捆又一捆的麦子已经被放倒在地上。五姑不慌不忙,沉稳挥镰,三步一割,两步一收,镰刀头在太阳光下闪闪发光。四姑弓着腰,镰刀贴合着麦子根,右手一拉,一大把麦子已经被收于左手之中。三姑左手揽麦,右手拿镰刀,细心看着脚下,还不时把漏掉的麦杆拾起来。天歌被爷爷下达的任务是和七姑一起把所有躺在地上的麦捆背到大路边上,堆在一起,等着最后装到车上拉走。
六姑已经领先了,她开始有些轻敌了。五姑始终是保持一个速度和状态,三姑和四姑差不多处于一个水平线上。天歌和七姑来来回回穿棱于麦地和大路之间,两个人越背越累,累的气喘吁吁。
“歌子,你说他们谁会赢?”七姑问。
“六姑!”天歌肯定的回答。
“我看不一定,我看你五姑有可能会赢!”七姑有些卖关子。
“我六姑现在都是第一名了!”天歌希望六姑赢。
“最后第一,才是真正的第一名啊!”七姑好像害怕天歌不明白似的。
风婆婆也不知道流浪到什么地方去了,树叶一动也不动,麦捆背在肩上扎的浑身难受,咽喉里像喷着一团火,全身都是热的,连桶里的绿豆水放了半天连一点温都不降。
下午的麦地变得十分安静,一场比赛没有人摇旗呐喊助威,却显得异常紧张。
“老五开始反超了!”七姑小声嘀咕。
在距离地头还有最后两米的时候,五姑忽然加足了马力,拼命的向前迈进。六姑回头一看,丝毫不敢放松警惕,也奋力挥舞着镰刀向前冲。
“六姑加油,六姑加油!”天歌呐喊,她不想让六姑挑一天的用水。
“老五加油,老五加油!”七姑蹦出来喊着。
三姑四姑拿着镰刀哈哈大笑,爷爷看到这一幕也笑了。
“老六,你别不服!”五姑收起了镰刀,坐下来喝水。
“没什么服不服,各凭本事,你不是也没赢过我!”六姑依然是不服气的样子。
“没什么输赢,你俩今天平手!”爷爷说话了。
经过一阵子激烈的收割比赛,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坐下来休息。
“咦,快看,这里有山韭菜!”三姑在地头的山脚下发现了新鲜物。
天歌跑过去,揪下来一根放在嘴里,“呸——辣死了!”她又跳回来找水漱口。
三姑他们几个人在山脚下找来寻去,不一会儿就挖到了很多山韭菜。
太阳慢慢的往山后面躲进去,风婆婆好像是流浪回来了,它钻进了后背,吹干了湿透的衣服,也吹来了几只小鸟站在树枝上观望,麦地里的麦子经过大家齐心协力的收割,最后都被装上了车子运回了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