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子不过想平凡一生,望公子成全,公子成婚之日,小女子愿亲负七尺红绢,上绣鸳鸯凤凰,奉于公子手中,且求公子到时可让小女子看看公子命中之人,是否如我所愿,秀外闺中,善如日月。”
-1-
清风柳巷之中,王府宅门大关,门外两盏红烛,道喜之人络绎不绝,却齐齐被堵在门外,入内不得。
“这王城主且到了结婚之日,前两日便听王府喜事将近。”
“是啊,只是没想到来到这王府之前,却是听闻王城主已经抱病,王府由此大门紧闭,不知后续如何啊。”
关中皇城之下有一富甲之城,原唤作粮城,后改名为云城,云城城主本家姓王,名为王楚玉,是为皇城天子亲封云城之主。
王楚玉幼年从军,平乱贼,定军心,戎马半生,年近二五从未婚娶,一种说法为王楚玉心中已有所属,不过为何孤身一人,个中原因不得而知,天子见其功名丰伟,欲将妹妹许给王楚玉,楚玉不从,天子震怒,便将其逐出皇城,封为云城城主。
另一说法则是王楚玉军功赫赫,天子俱其功高盖主,夺其军权,封为云城之主,明意为封地,实际为削权。
“阿娘,儿今日遇到一女子,明目秀眉,儿见之欢喜,只是...”
男童一手持着白扇,一手拉着妇人衣襟,埋头说道。
“只是何?”
妇人放下手中刺绣,递于身旁丫鬟,面带微笑抱起男童,轻点男童的小鼻尖。
“只是不知为何,儿再想遇到她时,找遍皇城,也未看到她的影子。”
妇人轻吻在男童头上,修长的手指弯着捏住了男童的脸蛋。
“玉儿长大了,不过也许此生你们也不会再相见,玉儿明年就需随父进军了。”
男童睁着大眼睛看着妇人,小嘴微微撅起,似是不愿。
“阿娘,能否不随父从军,玉儿想陪在阿娘身边。”
妇人笑了笑,把男童放在地上,丫鬟赶忙搀扶起身。
“玉儿乖,男子汉生当顶天立地,为君保家护城。”
男童再不作声,妇人牵着男童,就此离去了。
-2-
君历一十九年,江边悍匪猖獗,民不聊生。
天子派兵出征,为首前锋小将便是王楚玉,那一战,江东悍匪死伤殆尽,为首将军根本从未出战,便是前锋小将王楚玉一手带兵指挥,冲锋陷阵,打的江东之匪听闻那身黑盔银甲便丧胆逃窜。
再是一年,江西悍匪目睹江东之案,个个流窜离去,半数招安,从此江边风平浪静,安逸非常。
王楚玉难得卸甲,一身便服闲来走走,看看这江边城镇,享受没有战乱的生活。
夜景妩媚,长河两畔叫卖声络绎不绝,花灯杂耍,果肉小食,每每经过这番尘世欢乐,王楚玉便觉心里舒畅许多。
又是江边驿站,王楚玉最是喜欢此处的风景及小曲,隔江可挑花灯,看夜景,最重要的便是回头就看那驿站之中站着二人。
老人提一手琵琶,手中拨板上下拨动,那场中女子便是闻声起舞,身材曼妙,舞姿优美,最让人迷醉的便是那朦胧纱巾背后的脸,似真似幻,琢磨不得。
王楚玉最是喜欢闲来无事坐在这里,品品茶,听听曲,看看舞。
似是一番约定,王楚玉来,父女二人正是上琴起舞之时,一曲罢了,也是王楚玉需离开之时。
王楚玉在此停留将近一月,江边之事已稳,不需大军驻扎,天子下令召回。
离开之日,王楚玉再次来到这江边驿站,一曲罢了,王楚玉踱步下楼,径直走到那对父女面前。
“先生,在下无名之人,多谢先生及爱女,伴随在下度过这些光景,在下甚是羡慕先生及爱女这般自由随心,临别之际,这是在下一番心意,万望先生不弃。”
王楚玉掏出一定金子,当作这些日子听曲看舞的谢礼,倒是琵琶老人赶忙谢绝。
“公子万万不可,我父女二人仅是留个过生活之用便可,公子礼重,快快收回吧。”
王楚玉自是清楚琵琶老人担心自己艳羡他女儿姿色,才苦笑道:
“先生不必担心,在下自来这江都,便是听着先生的曲,看着爱女的舞,对在下来说,此番谢意已是愧疚,先生及爱女给在下自由的感觉,在下无以为报,在下明日即动身离开,或许再无相见之时,还望先生收下!”
琵琶老人暗思许久,才允了,收了那锭金子。
-3-
君历二十三年,王楚玉战功赫赫,天子破名提拔,许之少将军位,为建朝以来少有的年轻才俊,一时之间,朝野萌动,上门求亲者,上书求亲者络绎不绝。
下半年,天灾频发,江边都城被大水毁尽,流民不断,不少汇于皇城。
消息一出,朝臣献计。
仅有王楚玉,猛然想起当年江畔那对父女,不知何况,焦心至极,心不在朝,告病回府。
王楚玉归府之后,命府中上下搜寻信息,找寻手持琵琶老人,面带纱巾之女。
不久传来消息,并未看到手持琵琶老人,但却找寻到一面着纱巾,手持琵琶的女子。
王楚玉急忙赶赴,流民安放之营,所到之处尽是饥者叫喊,宛如人间地狱。
只是那角落里,蜷坐着一身素衣,面着纱巾,手抱琵琶的女子。王楚玉一眼视中,就是她!
云儿不知道为何,眼前男子熟悉非常,似曾相识。
“可还记得我?三年前江边驿站,那无名之人?”
王楚玉毫无将军之相,盘坐在地上,看着那女子。
“你可是当初许我和爹爹一锭金子的那公子?”
云儿低声道,这天灾世道,人心叵测。
“正是在下!你名唤什么?先生去哪了?”
“小女子名唤云儿,爹爹来路之时遭人抢劫杀害,只留我一人。”
云儿说着便泪落面纱之上,让人怜惜。
王楚玉力拨众议,留于云儿在府中,此后府中上下便流言四起,言之为王将军私养之宠妃。
云儿心中感念王楚玉收留之恩,耳听风传流言,却也恍若无事。
“玉儿,你已进婚嫁之年,为何王臣富贵求亲者踏破门槛你毫无反应,却领回一流民之女?”
妇人端庄正坐,看着王楚玉。
“阿娘,你可记得少时孩儿曾在皇城见一小女,孩儿瞧之心中欢喜,后思之苦如雷击,孩儿以为原是少年之故,不懂世事,后才明白,本应爱一人就是瞧之欢喜,思之雷击。”
“玉儿,不用多说,此事就此作罢,你已身为将军,何来少年心性!我已代你接下皇城郡主请柬,你需就此心无旁骛,一心准备婚事就好!”
“阿娘!?你...”
“休要再说,阿娘要休息了,你去吧!”
王楚玉甩门而去,却是在庭中遇见云儿。
“公子...”
“云儿为何在此?”
“公子与我有恩,云儿不想拖累公子,云儿只是...”
“云儿可曾厌我?”
王楚玉走近一步,云儿惊恐,后退一步。
“不不不,云儿惶恐,从不厌烦公子,只是...”
王楚玉再进一步,一只大手直接挽住云儿腰后。
“只是小女子不过想平凡一生,望公子成全,公子成婚之日,小女子愿亲负七尺红绢,上绣鸳鸯凤凰,奉于公子手中,且求公子到时可让小女子看看公子命中之人,是否如我所愿,秀外闺中,善如日月。”
王楚玉看着云儿许久,不知为何心痛不已,无话可言,转身离去。
云儿看着离去的身影,最终还是瘫坐在地,泪流不已。
王楚玉又何能懂,云儿仅是一介舞女,且是流民,总是有几分姿色,也抵不过那皇城郡主。
更是不知,楚玉阿娘,早已将所有事情告于云儿,那高高在上之姿,云儿一生难忘。
-4-
皇城之上,天子之下,王楚玉跪拜在殿前。
“爱卿何事?”
天子在上,人中龙态。
“吾皇万岁,臣斗胆请与皇上私言!”
天子面不改色,四下一看,却是让侍卫丫鬟下去了。
“爱卿可说了。”
“臣斗胆请皇上收回成命!臣不愿迎娶郡主!”
天子眉脚一挑,稍有愠怒。
“这是何由?”
“皇上息怒,臣本不知郡主之事,何况臣已经心有所向,望皇上收回成命!”
王楚玉再次跪拜,天子稍稍叹气,似是不满。
“可郡主之事虽说没有昭告天下,但是也群臣皆知,若是收回,郡主之颜面何存?”
“皇上,臣有一法!”
“讲来。”
“臣愿舍去兵符,将麾下兵将转于皇上,皇上一来可控兵权,不惧佞臣,二来也可以封我悔婚之罪,给郡主一个说法。”
天子眉脚一挑,倒是喜上心来。
“爱卿真愿革去军权,只为一个女子?”
“臣愿意。”
“还有何求,爱卿说来!”
“臣只愿皇上宽宏,赐臣一城,与臣爱人终老。”
“此事不难,皇城之下有一粮城,人丁兴旺,此城便赐予爱卿!”
-5-
君历二十四年,江边天灾不再,重拾繁荣,人来人往,繁华非常。
王楚玉初到粮城任职,便改名为云城,至于为何,无人可知。
清风柳巷之中,王府宅门大关,门外两盏红烛,道喜之人络绎不绝,却齐齐被堵在门外,入内不得。
“各位宾客稍安勿躁,城主大人传话而来,感谢各位宾客前来,今天是城主大喜之日,各位宾客请进。”
“小哥,叨扰了,为何今天是王城主大喜之日,王城主却不在府中?”
“城主说了,此次婚宴,各位宾客随意随性,随后王城主一一道谢!”
江边驿站之内,一面着纱巾女子在站中翩翩起舞,美绝四方。
一舞完毕,宾客欢腾,此时却从楼上踱步下来一人。
“在下无名之人,卿本佳人,不知可否与我共此生,长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