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月明星稀,一间草棚孤零零的戳在西瓜地里,草棚里的张小栓,此刻正在梦乡里,一边啃着西瓜,一边坐着轿子,晃晃悠悠的好不自在。可是,突然一阵阴风吹过,小栓打了一个哆嗦,睁眼一瞧,竟然看到一弯月牙凌空高照。
有偷瓜贼!小栓惊醒道:“谁!出来!”
可是四下并无动静,小栓披上衣服,从床上跳了下来。“连人带床被抬了出来,真够无聊的!”小栓嘟囔道。
小栓拿起棍子,借着苍白的月光,四处查看,奇怪,一个人影也没有。
这床是梨木制成的,很重,小栓费了好大劲儿才把床搬进草棚。
天亮后,小栓回村吃早饭,正好碰上瓜地的主人老李。
“昨夜没有什么异常吧?”老李问到。
“有我帮你看瓜,就放心好了!您这一大早的,是去哪儿啊?”
“昨天我下了很多兔子套,今天看看套住没有。夜里可别睡的太死了!村里的那些二流子可不是省油的灯。”老李“吧唧”吸了一口土烟。
“他们差劲的很,昨晚还想吓唬我,哼,他们白忙活了一场!”小栓自豪的说。
“他们怎么吓唬你了?”
“我正睡得香,他们把我连人带床抬了出去。”
“你看见是谁了没有?”
“没有,那些兔崽子跑的太快了,一个人影也没看到!”小栓不以为然。
“如果以后再遇到这情况,你不要吱声,要慢慢的从床上爬下来,藏到一边不要动。”老李认真的说。
“为什么啊?抓他们一个现行多好啊!”
“你小孩子不懂,我担心你碰到五丁搬山了。”
“什么是五丁搬山啊?”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个传言,五丁搬山也叫五鬼搬山,说的是五个小鬼抬人或抬东西,不外乎谋财害命之类的。”老李拍了拍小栓的肩头,“今天要是能套住兔子,就分你一些兔子肉。”
“好啊!好啊!我好久没吃肉了,我保证你的西瓜一个也不会被偷!”小栓舔了舔嘴唇说到。
又到了晚上,小栓不敢大意,一直半睡半醒。
夜深人静,天渐渐变凉,小栓不知不觉的缩进了薄棉里,不知何时,小栓又感觉到床在慢悠悠的摇晃,这次,小栓没有贸然出声,而是悄悄的把被子撑起一道缝,想看看到底是谁在捉弄他。
可是,在月光下,床的四周一个人也没有,“糟了,难道真遇到李大爷说的五鬼搬山了?”小栓的心开始“砰砰”跳了。
“它们要把我抬到哪儿去啊?李大爷说是谋财害命,我没有财,那肯定是要害我命的。”小栓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思索之间,小栓在床上已经被抬了一个时辰了,“再这样下去,肯定活不成了。”小栓急得满身大汗。
小栓忍不住伸出头去看,发现这床被抬上了山岗,心里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求生的本能促使小栓顾不上那么多了,他便壮着胆子悄悄的把脚伸了出去,过了一小会儿,没什么动静,便把整个身子也慢慢的探了出去,脚一着地,便马上向一侧翻了一个滚儿,顺势藏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大气不敢喘。
那床却继续往前走,大概走了概一丈多远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小栓以为被发现了,赶紧屏住呼吸不敢有任何动静,只是侧耳细听。
突然“轰隆”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掉进了山沟里,接着是碎土“悉悉索索”飞扬的声音。
许久之后,小栓听到有人在尖声细语的说:“死啦!死啦!”
小栓听到声响后,更是一动不敢动。
一直煎熬到天蒙蒙亮,小栓才穿着小短裤,飞也似的奔回了村里。
“李大爷!鬼……我遇到……鬼啦!”小栓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老李家。
“别慌!慢慢说!”
小栓语无伦次的把昨晚的事讲个大概,老李沉思片刻,叫上了几个人带着小栓赶往那个山沟里。
众人俯身一看,只见那个梨木床已经散了架,而且床上、被子上、衣服上,都有一层很薄的土,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怎么这么邪门啊!”村里的二愣子铁柱大声嚷到。
“看来小栓真的是遇上五鬼搬山了!”老李叹气到。
“为什么会让我遇上啊!还连着遇上两次!”小栓很是不服气。
“阴时阴地,天门闭,鬼路开。草木繁盛的地方,往往阴气很重,俗话说,‘阴气重,养鬼不养人’。你们看,这荒郊野岭的,不是草木就是庄稼,这些地方肯定会有孤魂野鬼出没。”老李分析到。
“怪不得每次夜里来到野外,总感觉阴气森森的。”小栓由衷感叹到,“李大爷,我不可敢再给你看瓜了!兔子肉我也不吃了!”
“李大叔,在人住的地方,草木是不是也不能太过繁盛?”铁柱问到。
“不错,咱们村里的树木覆盖程度正好,不会阴长阳消。”老李转过头对小栓说,“放心,不会再让你来看瓜了。”
“这被子和衣服还能要不能?”小栓满眼的舍不得。
“不能再要了。”老李坚定说到。
“李大叔,这五鬼搬山到底是什么来头啊?这五鬼都会找上哪些人啊?”铁柱担忧的问。
“‘五鬼搬山’其实是一种道教的法术,又叫‘五鬼搬运法’,这五鬼也是有名字的,他们分别是:曹十、张四、李九、汪仁、朱光。道教的这种法术,就是通过符咒来遣使这五鬼,做一些不可思议的搬运现象。但是,除了此之外,其他时候,他们跟普通的孤魂野鬼一样,会到处游荡,只是有一种人,他们会特别待见,会主动找上门来。”老李离开这山岗,开始往回走,大家也赶紧跟上。
“哪些人?哪些人会招来五鬼啊?”铁柱迫不及待的问。
“五鬼命的人会招来五鬼缠身,所谓五鬼命就是生辰八字里带有五鬼信息的人。”
“被五鬼缠身了会怎样?我是不是就是被五鬼缠身了?”小栓害怕极了。
“从你八字里看,你确实属于五鬼命,不要担心,今晚我就替你‘送五鬼’。其实,一般人由于各种机缘巧合也会被五鬼缠上。被五鬼缠上的人,不光是被抬着扔下山沟,是有很多现象的,最明显的是久病不愈,或愈而复发,屡治屡犯,有时甚至查不出原因;其次是诸事不顺,家里关系不好,婚恋不顺,夫妻不和,朋友反目,生意淡薄;再就是,每每做事常是心与愿违,做过之后方知后悔,有时候觉得明明不是自已要那样做的,但却不自主的那样做了,这个比较怪异,比如:走路赶车的时候,明明看到前方是一条笔直大路,走过去却是大树或别的非路地方;有的小孩经常梦中啼哭或惊恐;有的人经常梦见死去的人,或睡觉时全身动弹不得,非常难受;有的人走夜路时,老发觉身后有人跟踪,回头观看却又没有;小孩遇上五鬼后,不是常病就是性格突变,好玩,喜欢去阴暗的地方,或白天好睡,晚上不安,自言自语或唱些佛道的歌;老人遇上了五鬼,会常常反复说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不吉祥的话,很多,不一而足啊!”这时,老李领着大家走到了西瓜地里的草棚边上。
“那要是遇到五鬼缠身,该怎么办啊?”铁柱心急如焚道。
“遇到五鬼缠身了,只能‘送五鬼’了,扎五个纸人,在夜深人静时,送到十字路口烧掉,也可同时焚化纸钱或在家里摆点祭品。”老李扭头凝望着小栓,“小栓,今夜我给你‘送五鬼’后,就不要再担心了。”
“谢谢李大爷!”小栓高兴极了。
“李大叔,也帮帮我吧!我……我好像也被五鬼缠身了,”铁柱突然支支吾吾的说到,“有好几次夜里回来时,明明走的是大路,可是不知不觉就拐到小路上去了。”
“没关系,今晚也帮你‘送五鬼’!”
“谢谢,谢谢。”
当夜,老李在村外的十字路口进行了“送五鬼”仪式。
可是,第二天一早,小栓看到铁柱沮丧的走在大街上。“柱哥,你这是去哪儿啊?干嘛垂头丧气的?”
“唉,别提了,昨夜又遇到‘五鬼缠身’了,我怀疑老李没给我‘送五鬼’,肯定是想要什么好处!我找他评评理去!”铁柱带着怒火嚷到。
“李大爷看着不像是那种人啊!走,我陪你去。”
很快,小栓和铁柱就来到了老李家,一进门就见到李大娘坐在院子里的石墩上发呆。
“李大娘,李大爷在家吗?”小栓小声的问到。
“老李还没回来,昨天半夜出门说送什么五鬼,还说最多半个时辰就回来了,可是现在还没影儿,会不会路上遇到歹人了?”李大娘反问到。
“不会的,不会的!今晚我们就把李大爷找回来,您放心好了。”小栓说完后赶紧拉着铁柱溜了出来。
“小栓,你瞎说什么啊?咱们去哪儿找老李啊?”
“李大爷的失踪肯定跟昨晚的‘送五鬼’有关,今天晚上我们去村口看看,也许会有线索。”
“难道你怕哪些孤魂野鬼?你可是刚经历过五鬼抬床的!”
“说实话,我压根就不信什么鬼啊神啊!我觉得那些鬼怪只是某种空间的一种未知生物,不是什么超自然的力量。世界上要是存在超自然的力量,那我们还有什么盼头,直接接受它们的奴役得了!”
“就算你说的对,可你打算怎么对付它们呢?空着手去?那我可不去!”
“肯定不会空着手,民间流传的那些习俗,一定是古人们和它们打交道时总结的经验教训,我们可以从这方面着手准备!”
“好,准备的事就交给你了,今晚我负责出力,我再也不想受它们的摆布了!这几天害得我都瘦了一圈了!裤子都变胖了!”
小栓心里一乐,二愣子果然是二愣子,有一身蛮力的他相助,肯定能多一成胜算。
半夜三更,弯月斜照,朦胧的月光下,小栓和铁柱在村口的十字路口碰到了面。铁柱见到小栓后刚要开口,就被小栓示意制止了。
小栓向四周仔细扫视了一遍,然后蹲下来在地上找什么东西。
铁柱见状也蹲了下来,只是没有往地上看,而是不停的警戒四周。
“咦?”小栓突然开口说话,“这是老李的鞋!”便伸手去拿。
铁柱循声望去,地上的一个草丛里果然有一只破草鞋。
“哎呀!铁柱快拉住我!”此时小栓“嘭”一下趴倒在地,原来有人在跟小栓抢鞋。
铁柱见状赶紧抱住小栓的腰往回拽,可是对方的力气太大了,饶是铁柱蛮力无穷,竟然连同小栓一起被拉进了草丛。
突然间两人大头朝下腾空直落,“什么时候这里挖了一个大坑啊!”小栓大声喊到,但是耳边的风声越来越大,完全遮住他的声音。
片刻之后,两人突然停了下来,但并没有摔到地上。小栓疑惑之下,一伸脚居然踩到了土地上。
“小栓,你瞧,那儿是什么东西啊?看着这么眼熟!”铁柱站定后指着脚下。
“啊?那是月亮!月亮怎么跑到我们脚底下了?”小栓转过身,背对着铁柱,揉了揉眼睛看了又看。
“难道到了你说的某种空间了?我的天呐,原来是真的!”铁柱惊叹得直咽唾沫,好像一点也不害怕。
小栓发现惨白的月光从地上照向天空,可是头顶上的天空漆黑一片,一颗星星都没有,四周也是朦朦胧胧荒凉一片,完全不是村子的模样,心想,莫非真的到了异度空间了?思量之际,突然肩膀被人在身后重重拍了一下,“铁柱,说话就说呗,干嘛拍我啊?还使这么大的劲儿!”
“我没拍你啊!我正看月亮呢!”铁柱一脸的无辜。
小栓干脆转过身来,“你明明拍了我一下。还想吓唬我!哎呀!”小栓突然被人重重的撞倒在地,连铁柱也被挂倒在地,奇怪的是,还有第三个人摔倒在地。
“李大爷?原来你在这里啊?”小栓发现第三个居然是老李。
“别废话了!快跟我跑!”老李“噌”一下就爬了起来,然后拽起小栓和铁柱就没拼命的向前跑。
“歇会儿!歇会儿!我实在跑不动了!”一阵狂跑之后,小栓累得瘫坐在地上,“李大爷,谁在追你啊?”
“还能有谁?那五鬼呗!幸好它们没追上我们。”
“我们跑什么跑,跟它们拼了!”铁柱一根筋上来谁都不怕。
“拼什么拼?硬拼我们赢不了!你们怎么下来的?”老李一直向身后张望。
小栓便把刚才的情形说了一下,然后补充到:“我们是到另一种空间了吧?”
“什么另一种空间?这里就是传说中的鬼域,现在的地盘就是那五鬼的,真是倒霉,刚才烧纸五鬼的地方正好是鬼域的入口。”老李并没有惊慌失措,“抓紧时间休息,等会儿我们还得跑。”
“李大爷,跟它们拼了吧!我的肺都快咳出来了!难道它们会吃了我们?”
“它们不吃人,但会戏谑人,我已经被戏谑了一次了,实在是受不了!”
“我们光跑也不是个事儿啊!我们赶紧返回阳间吧!”铁柱嚷嚷到。
“不跑怎么办?我又没带镜子!”老李执意要跑下去。
“镜子?我带了!我带来!我带了五面镜子,每面镜子后都写有名字,分别是那五鬼的名字!”小栓说着赶紧从怀里掏出五面小镜子。
“你怎么知道这种方法可以制伏五鬼的?”
“今天白天我问咱们村里的巫婆了,我觉得民间的说法的管用!”
“不错,这个方法能克制五鬼,不过等会照射它们的时候,还需要念它们的名字。小栓,你拿两面镜子,我也拿两面,铁柱拿一面,等会儿我们照它们的时候记得念名字。”老李手忙脚乱的赶紧把镜子分配好。
说话间,突然五个白影飘然而至,像五件白袍挂在空中,飘飘荡荡的,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住了。
“怎么只有五件衣服?看不清脸啊!”铁柱挠挠头问到。
“糟了,谁的镜子才能制住谁,比如写有李九的镜子只对李九有效!”老李急得直跺脚。
“转起来!我们三个人转起来,肯定能对照上!”小栓突然有了主意。
此时,那五件白袍越来越近了。
“快转,快喊!”老李下令到。
“曹十、张四!”“李九、汪仁!”“朱光!”三人同时不停的重复喊到。
只听“嗷——嗷——”几声刺耳的声音,五件白袍先后飞一般四散开来。
“快跑!往入口的地方跑!”老李带头返身跑起来。
小栓和铁柱也顾不得累了,没命似的跟着老李跑起来。
片刻之后,三人突然腾空而起,然后重重摔到在地上。小栓抬头一瞧,发现月亮又回到了头顶的斜上方。
“我们回来了!我们终于回来了!”小栓激动的喊到。
可是,他们手中的五面镜子,在月光的映照下,居然反射出异常惨白的光芒。
“快把镜子砸了!”老李突然叫到,然后率先把手中的两面镜子狠狠摔在地上,顿时满地的碎片。
小栓和铁柱顾不得多想,也赶紧摔碎了镜子。
“月光是阴性的,要是那五鬼通过镜子得到月光的力量,就能现形到人间了,我们差点酿成大错!那样就太可怕了!”老李满头大汗的说到。
可是,地上的镜子碎片依旧发出惨白的光,像是满地的星星。
“不好,快把它们埋起来!”小栓听到老李喊到,便马上起身拔了一把草,把镜子的碎片扫在一起,然后用树枝和手挖出一个坑,将碎片埋了进去。
“这个坑的位置谁也不要泄露!否则后患无穷!”老李嘱咐到。
小栓和铁柱马上点头答应,然后三人分手向各自的家走去。在一个路口快要拐弯的时候,小栓忍不住回望刚才的地方,只见那个埋有镜子碎片的坑,隐隐的向外发光,小栓往回走了两步,眨了眨眼再看时,那片光却没了,“幻觉,一定是幻觉!”小栓赶紧回身向家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