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一片神奇的田,那是一片可以播种情感的地方。种下什么种子就可以开什么样的花,也就可以结什么样的果。比如,种了伤心,就会结出伤心;种了开心,就会结出开心;种了感恩,就会结出感恩;种了慈悲,就会结出慈悲;种了怀念就会结出怀念。而我,而我种的最多的就是怀念,而那片田,就叫作心田。种下了怀念,想想就温暖、想想就开心,开着开着心着就开始伤心,然后就感恩那些人,接下来就升起了慈悲心,最后结出果的果就叫作回忆。每当想着那些逝去的亲人,就到田里摘一颗回忆的果,独自把怀念重新来过一遍。那是一位普通的老人,遇到他时,已经是谁的父亲,也已经是谁的老伴,也已经是谁的姥爷,还是妻子的姑夫。这是一个不能再普通老人,瘦削利落的身形,已是满头银发,进入人群之中很难找出他的身影。 那时候,家里人还住着平房,需要用蜂窝煤炉子取暖。第一次和妻子去拜访大姑家的时候,我被屋里的干净整洁程度惊呆了。梧桐柜上放着电视机,圆桌上放着一瓶六杯的凉水壶,床铺上没有一床被子,而是干净平整大床单,水泥地面被擦出了独有的亮光,老式的座钟默默的响。屋里的平面上,几乎没一点灰尘,同时我也发现了取暖用的蜂窝煤炉子,还有就是屋里屋外一直忙碌的大姑夫的身影。在我想象中,在平房的屋子里用蜂窝煤取暖,不可能没有灰尘,这甚至以为大姑夫所用的蜂窝煤和我们用的不一样,可能是精致的小包装或是被洗过的,可事实上看到了煤窝里整齐的蜂窝煤,我才发现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大姑夫完全颠覆了我对做家务活的认知。问大姑夫这一切是如何做到的,大姑夫微微笑笑,也没说什么。但我想起了那句有名的偈子:身是菩提树,心是明净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大姑夫核心任务就是照顾大姑,这让我懂得了爱情与亲情之间,确实存在着转化关系,而这一切的催化剂就是时间。大姑夫最有意思的一件事,就是他告诉了我“豆腐脑”和“老豆腐”不是一件事。他说:今天早上吃的早点是自己做的老豆腐。我说:到外面买一碗老豆腐不就得了,这也太麻烦了吧。他说:老豆腐是老豆腐,豆腐脑是豆腐脑。我还反问:怎么呢?老豆腐不就是豆腐脑吗?他笑笑说:当然不一样,老豆腐是做豆浆时,用卤水点成的嫩豆腐做成的,咱们自己在家做,只能用山海关的盒豆腐来做,所以老豆腐,这不一样的。在他的眼里,大姑才是核心,什么时候吃药、什么时候睡觉、什么时候喝水、什么时候吃水果,一定是妥妥当当。每次我们去拜访,沏上了花茶,总会把第二次冲入的开水后的花茶端给我们,问起为什么是第二泡,大姑夫笑笑说:老天津卫的花茶,第二泡那口力才叫地道。轻轻吸饮一口,满口都是茉莉花香。 如今,老人家89岁高龄的时候离开了我们,忙碌的身影依然在眼前,瘦削的身形走远在昨天,憨憨的笑容绽放在心间,金色的回忆让我们永远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