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今天快午饭的时候,妈妈发来了微信视频。视频里妈妈说:妹妹的工作轮休安排做了微调,原本通知的是1月15号放假,她们买好了17号的火车票回家。但是今天妹妹的主任说15号左右他要出差一趟,所以让妹把回家的时间改一下。妹查了一下火车票,可是30号之前的火车票都没有了,最后定了30号的火车票。然后妈妈的主任他们问妈妈什么时候要休假,妈妈说妹妹要休假的时候,他就要和我妹妹一起回家,所以妈妈轮休的时间也定到了30号,两个人的火车票都已经买好了。妈妈说就在接到这个通知的前三个小时她和妹妹还在掰着指头数再有17天左右就能回家了。没想到一下子又接到了一个这样的通知。

        听到这个消息的我和姨娘都感到有点惊讶。姨娘看了一下日历,说要到30号左右回来的话都已经是腊月二十几了,再过几天就要三十了,也就是我们通常意义上所说的除夕了。姨娘说那个时候回来的话,她的两个孙女放假回家了之后没人照顾,到时候只能把她们两个孩子带到你家来。我虽然不是很欢喜,但是想到妈妈和妹的事情已经定了,我也就没说什么了,到时候她们来就来吧。我自然能够预想到她的两个外孙过来我很难忍受她们的吵闹和顽皮不听话。但是还是忍忍吧。我想我自己平时也太安静了,或许肚子里面的宝宝听到她们在外面的吵闹声也能多锻炼锻炼他的听力,宝宝出生后也能多点活泼开朗。

        谈话间说完休假微调的事情之后。我也没注意话题是怎样由姨娘引到了宝宝的营养问题上。说现在的孩子怎样的幸福而当时她们那个年代的孩子又是如何的可怜。然后谈到了妈妈在生我和妹妹之前生过的一个男孩儿,也谈起了他的去世以及后来妈妈生我的时候家里的困苦和她曾经遭遇过的那些让人撕心裂肺、刻骨铭心的痛。

        那时候的妈妈和当时那个时代的绝大多数女性一样,在家人的支配和介绍一下,嫁给了自己并不熟识的爸爸,那时候的她不曾受到过什么教育,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对这世间的一切都是懵懂未知的。她如这世间的所有女子一样,渴望自己能遇到一个温柔体贴、爱自己爱孩子、顾家又能挣钱的、能为自己遮风挡雨的好丈夫。然而事实却是与之基本相反的。婚后的她,遇到了许多前所未有的苦和痛,而这些苦痛、风雨,都是拜爸爸和爸爸的家人所赐。爸爸的家人竟然限制妈妈的自由,还不给正在做月子的妈妈吃的。妈妈身后的亲人给妈妈偷偷送吃的,想尽办法与爸爸的家人反抗,给妈妈争取几个小时的人身自由。

        有件事情妈妈说她刻骨铭心而我听后也是悲愤难平。妈妈说当时正怀着我的时候还要负责给还没有分家合住在奶奶家时他们养的猪喂食。那个时候猪圈里面的卫生很差,当时猪圈都是露天的,下了雨,猪粪和泥土和成粪土稀泥,猪又总是把自己的饭盆拱到一边去。喂食的时候你要先进到猪圈里面用铁锹一点点的清除猪粪稀泥,然后穿着雨靴才能给猪喂食。当时因为这样的情况,妈妈跟她的公公,也就是我的爷爷说了几次她买个雨鞋,但是受当时的家庭条件所限制,也因那个时候刚过门的儿媳妇的地位太过于低下,没有人理她的言语。每次爷爷都把自己穿着的捂得热烘烘、臭烘烘的靴子脱给妈妈,让妈妈穿着他的鞋子去给猪喂食。那样的日子过了很长很长时间,很多时候,爷爷去外出干活了,妈妈就得等着他的雨靴。当时受爷爷奶奶一辈人们脑中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及个人内心狭隘肮脏因素左右下,妈妈的行为、思想还有很多方面都受到爷爷及其一家人的极大限制。长此以往,妈妈忍无可忍。所谓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有一次,妈妈为了表示反抗,爷爷去捡牛粪了,雨鞋被爷爷穿走了,他回来之后妈妈也没有去找他要鞋子,也没有给猪喂食。

爷爷知道后,就说妈妈没有雨靴不喂猪,为了这样一件鸡毛蒜皮的事情,作为一个公公,就在自己的四个儿子四个女儿面前,用巴掌扇妈的脸,还左一脚右一脚踢妈妈的肚子和身体,好像在毒打一个没有生命的奴隶一样。而当时爸爸就在旁边,他竟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毒打自己的老婆却没有做任何制止的行为,哪怕是出个声都没有,最后竟把妈妈打的鼻青脸肿,眼睛都被打红了。爸爸的一家人围观妈妈被毒打的遭遇之后,各自散开了。这个时候爸爸竟然走过来跟妈妈说,你去外面如果别人问起你你的脸怎么了?不要说是我爸打的,你要说是你自己撞到墙上撞伤的,那时候的妈妈无法脱离苦海,最后无助的她竟然言听计从。别人问起的时候就完完全全按照爸爸说的话说是撞伤的。爸爸的无动于衷和爸爸家人歹毒令人发指。不止如此,他们还不给月子里的妈妈吃的,怕坐月子里的妈妈偷吃他们家里的食物,竟然用锁把妈妈锁在厨房里,不让她自由活动。听到这里,我火冒三丈,忍无可忍。可能是因为怀孕的缘故,火气有点压不住,我很生气,整个人语气都不太好了。我愤怒地问妈妈那你为什么不反抗、不离开?为什么不一个人远走高飞,非要围着爸爸所在的圈子转悠,在这样的家庭里忍受这样的一切。妈妈可能想起了当时的情景,泪水湿了她的眼眶。她说她当时舍不下我和妹妹。我说没有说让你非要舍弃我们呀,你可以带我们走呀!妈妈说如果那样的话一个完整的家,就变成了一个破镜,对孩子会造成极大的影响,如果当时我离开你爸爸,你和你妹妹的书就念不成了。听到这里,我嘴上虽然还在坚持可以走掉的一切一切的理论,但是内心里却已经软下来了。的确。如果当时妈妈离开或者家庭发生任何变动,我和妹妹都不会有现在。不会考上大学,一定会耽误学业。女子本弱,为母则强。妈妈的隐忍让我感恩戴德,却又自愧不如。

        然后妈妈和姨娘也都谈起了当时这种情况下,姥姥赶着马车从大老远的向化三角城跑到桦林来给妈妈送吃的。姥姥还叮嘱住在附近村的姨娘隔三差五来给妈妈送吃的。怕刚生下来的我和月子里的妈妈在爸爸一家人的虐待下无法生存。妈妈的亲人送过来的吃食还不敢直接给妈妈,因为给了妈妈他们家的人就会把妈妈的吃的带走或者经常来要,几天就要完了,但是用完之后妈妈就没有吃的了。所以妈妈把姥姥和姨娘带来的吃的。偷偷的藏到草剁里,后来被未出嫁的姑姑发现了,她竟然昭告天下,爷爷家的人竟然骂妈妈偷吃东西。

        后来还有一次,姥姥体谅妈妈嫁出后家境贫寒,让四舅来给妈妈送小猪,好养好了小猪来年过年能有点肉吃。四舅到我家的时候刚好看到爸爸在打妈妈。那时候四舅还没有成家,看到这种情况,他心里也很害怕,说了句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吗?为什么要打人之类的,然后骑着自行车立马就要走。刚刚遭毒打的妈妈在这种情况下看到自己的哥哥来了,她就诉苦还非得要跟着哥哥走。结果爸爸竟然叫了他的四个兄弟过来,把舅舅给毒打了一顿。后来要不是邻居帮忙拉开那天四舅就有可能会被他们打死。听说那个时候奶奶还有我爸爸他们一家的人一说起什么事,嘴里面从来没有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之类的,都会异口同声的说为什么不打他呢,就应该弄死他们之类的,其内心的恶毒可以想见。说到这些我就特别讨厌爸爸憎恨整个事件里面提到的所有那些阴险的面孔,也特别感念那些在这种情景下帮助过妈妈的人。

        后来聊着聊着话题又引到了别的地方。可我的内心却始终无法平静下来。我的关注点一直聚焦在刚才的这件事情上,我的愤怒持续了很久。后来到了午饭的时间,妈妈说她要去打饭了,立马挂了电话,姨娘也去做饭了,只有我还呆呆的坐在餐桌上,深深的陷入刚才的话题里面无法自拔。我依然很气愤。我在想:是当时的社会风气就真的恶劣到了这种程度还是只是爸爸及其原生家庭的人性丑陋、不堪到了这种地步,再或者只是妈妈懦弱到了这种地步。我在想。如果以我的性格,如果当时嫁给爸爸这样一个人,我也遭受了和妈妈同样的事情。我想我不会像妈妈这样一直逆来顺受,我绝对会反抗。我想,那样的反抗之下,要么你死要么我亡。我想如果当时是我,一定是他们家的人出了人命或者我出了人命。也或许那样的情境下,我也可能会逆来顺受,但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当然事情也有可能得到一个折中的结果,那就是因为我的反抗他们家人对我少了一些虐待、家暴,而我也少忍受一些这样的遭遇。

        我的内心正想着这些,姨娘看到我还在那里发呆,我也意识到了她在看我。我说,听到妈妈说这些我很生气,特别憎恨刚才提到的那些丑恶的嘴脸。姨娘说:你现在怀着孕不要生气,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该忍受的不该忍受的都已经忍受过了。如今已经是苦尽甘来,你妈妈提到这些不过是想起了当时的那些煎熬,发发牢骚而已,现在早已没有了这些遭遇。现在她有你们两个大学生,你爸爸虽然跟你们不怎么同心同德,但是只要他不搅乱你的家庭就可以。你妈妈不会再受到当时那样的屈辱,也不会再受苦了,等待她的只是幸福的日子。

        听到这番话,也自我调节了一番,我的内心平静了许多,我也尽力释放内心的憎恨。我钦佩妈妈,欣赏她的为人,因为即便是妈妈曾经遭受了他们大半辈子的这种虐待、家暴、煎熬和委曲求全,妈妈却一直教育我和妹妹:当时是当时,父辈是父辈,你们作为子孙的,还是要爱戴你的爷爷奶奶,爱戴你的父亲。每次我和妹妹从外省上班休假回家,虽非过年过节,妈妈却也总让我们姐妹给过世的爷爷扫墓,给在世的奶奶钱。妈总说老人到了这个时候,没有劳动能力去挣钱,她们的手里很难来钱,就指望着自己的子孙什么的能给他们点钱。你奶奶其他外孙儿子什么的,对她都一般,除了她的个别女儿女儿给她买衣服,除了你爸爸每次打工回来给她给钱,没人给了,你们作为孙女,如今都考了大学,是知识分子,也都工作了。要懂得尊老爱幼,过去的事情,一方面是受时代所限,他们没有受过教育,思想就那么狭隘。我是当事人遭受了那么多都能原谅他们。你们作为孙女的,绝不能记这些要好好爱戴他们。老人如今老了,也活不了几年了。

听到这里。我总是觉得我的妈妈虽然在农村里面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熬了一辈子,她虽然只是个目不识丁连小学都没有毕业的文盲,但她后续通过交际、通过电视等等一切手段学习到的育人、待人、处事之道以及塑造的自我人格,却绝非一般农村目不识丁的女子所能比。她的心胸、远见有时候连我和妹妹两个大学生都望尘莫及。

静下心来想想:的确,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过去的无论是自己的事情,还是妈妈的遭遇,早已尘埃落定,随风而逝,成为历史,无法更改。而今后,无论是妈妈的将来,还是我们的将来,都有无限可能。想要让自己的至亲生活得更宽裕幸福,就要做更多来实现这个目标。

仔细想想,自从考上大学之后,我就逐渐忘记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在我还不明白什么叫中考,什么叫高考的时候,我内心里最大的渴求——也就是我从小的目标,就是让家人因为我而变得不再贫穷,让家人因为我而变得不再受人冷眼和欺凌。

        回想我第一次改变一生的机遇是高考,而取得的扭转人生方向的结果,就是考上大学。当同龄人很多都走向社会去打工的时候,而我走进了象牙塔,去努力改变命运。第二次改变自己一生的机遇是还未毕业就与基础局顺利签约,并于毕业后入职水电基础局。在同龄人都只能拿到一个月三四千的工资的时候,而我实习期一个月就能拿到9000多,转正后至12000,这虽然不是多么高的薪酬,但对于我所在的家庭而言,这份经济能力是家庭急需的。第三次改变自己一生的机遇,是遇见并且嫁给了我现在的老公。青海男子比较大男子主义,我的老公身上大男子主义显得少了许多。生于南方的他愿意给我洗脚洗衣服;打扫卫生,做饭做家务;生活中也很尊重我的选择和决定,基本上凡事都以我为中心。虽然他的原生家庭条件不是很好,但他个人的能力还不错。婚后的我们虽然也有山重水复疑无路的时候,但好在结果却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而今,我正遇上第四次改变我一生的机遇,那就是我决定学习DB, 我花费了高昂的报名费。一旦学成,我就能在不降低现有的经济水平和消费水平的前提下,跳出现在的工作环境和生活环境,也能换来每天都回家,教育孩子、陪伴孩子的理想生活。

        我该曾经复读和高考时的勇气和决心。学习并掌握DB ,提升个人价值,争取个人话语权,打造个人影响力,塑造个人魅力,发展个人综合能力。人生不止一个大学,象牙塔里的大学只是实习,而生活中、工作中的大学才是人生真正的“入职”。

      明天不在于明天干什么,而在于今天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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