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10月17日 晚
地点:红院洞 便利店 小巷 浴室
悲伤的音乐循环中。一位女士站在窗边的上桌边吃着三角饭团,面容憔悴,有些紧张,头发有些乱,左手无名指戴着简单式样的戒指,迅速望了一眼站在收银台的金振宇,正好金振宇也在看她,她有赶忙回过头,然后被饭团噎到,拿水喝,却掉在地上,金振宇走过来递给她一瓶打开的水,说您慢慢吃吧,嘴角礼貌地上扬了一下,然后转身走到货柜后,女士看着他。
路上,女士掏出随身听准备换歌曲,却撞到迎面走来的金振宇,女士有些惊吓,赶紧离开,金振宇叫住了她,说可以帮我一下吗?
镜头切换,女士气喘吁吁跟在金振宇身后走着,同时问,是什么颜色的啊,伤的严不严重,要赶紧找到才是啊,金振宇面无表情,说白色的。然后一阵小狗的哀叫声,女士赶紧跑了过去,看到拴在墙角的白色小狗,问是不是这只,跑过去抱起小狗,摸着小狗受伤的左前腿说,可是这是怎么弄的啊,金振宇在身后说,是我弄的。
紧张又惊悚的音乐响起,女士回头看,然后被套上一只黑色塑料袋。
画面切换,马桶、痛苦的呻吟、被绑起来的双脚、双手、挣扎的身躯、被黑色塑料袋套着的头。金振宇穿着拖鞋蹲在女士面前认真地看着她挣扎、哀叫。对她说,生活是不是很艰辛,女士发出痛苦的哭声,金振宇像是唤小狗一样,嘬嘬嘬嘬,按住女士的头说,不该出声啊,出声会挨训噢,哎,我来帮你,一会就让你舒服。然后用力掐住女士的脖子,任她挣扎和哀嚎。
第二天,清洁工/流浪汉在红院洞的垃圾堆里发现用席子/纸箱/编织袋包裹并用细绳系住的女性尸体,头上都套着黑色塑料袋。2015年,在红院洞连着的北山,发现9具同样埋葬手法的女性尸体,全都是窒息而死,有一具是从后面被勒死,其他都是从前面被掐死。
约1987年 7岁
地点:家中
画面一:小金振宇,蓬头盖面抱住腿,将头埋在腿上,瑟瑟发抖。恐怖阴暗的音乐响起,妈妈走过来说,我的儿子是不是很冷,妈妈给你暖一暖。金振宇慢慢抬起头,眼神透露着害怕。
画面二:金振宇蜷在行李袋里,双手合十上下搓着,哭着,说,救救我,妈妈,我害怕。妈妈一把将他的头按进行李袋中,拉上拉链,并紧紧抱住行李袋,任金振宇哭着喊着挣扎着,妈妈,妈妈,救救我。
画面三:妈妈弯着身子将手伸到金振宇嘴边,金振宇看着妈妈的手说,妈妈,我不吃,不吃,妈妈硬是将米饭塞进金振宇的嘴里,说,会让你舒服的,我们一起去好地方啊。接着,金振宇跑进卫生间,对着马桶呕吐。
画面四:金振宇萎靡不振地穿着拖鞋低头在路上走,看到路边一只呻吟的白色的小狗,金振宇轻轻笑了,抱起小狗抚摸着它并带回了家。坐在地上一直抚摸它,妈妈走过来了说,我们让小狗舒服一些吧,金振宇害怕并且担心地看着妈妈。
金振宇拿着一个蛋卷跑回来看到门口黑色的塑料袋里,一只白色的狗爪子露了出来。金振宇惊恐地看着梅花状的爪子,蛋卷掉在地上,碎了。
2014年 冬
红院洞 便利店
最近便利店经常有一个女孩子来,买一碗泡面,听着音乐,时不时看向金振宇,又迅速转过头,默默一笑。金振宇觉得这个女孩有一些不同,但他也不知道哪里不一样,他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在人群中孤独地一个人走,看着她在聚餐中不知所措一言不发。金振宇继续跟着女孩,女孩的橘子撒了一地,慌忙的捡着,然后看到金振宇,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放在他手里一个橘子然后跑掉了,金振宇看着手中的橘子,大叫了一声啊,扔掉橘子,也跑了。
金振宇在便利店门口扫地,天很冷很干燥,门口的积水都结了冰。女孩走了过来,金振宇看了她一眼然后走进去了。女孩感到不知所措,也不敢靠近,在门口徘徊了一会看着整理货柜的金振宇的背影,失望地准备离开,却被门口的冰滑倒了。东西掉落了一地,丝袜破了,手流血了,日记本被路人踢到一边。女孩慌忙地把东西捡起来放进包里,这时金振宇捡起日记本递给她,面无表情,转身离去,女孩接过本子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羞涩地开心地笑了。
下雨了,金振宇没带伞,抬头看了一下天,把卫衣帽子戴上走进雨中。女孩出现跟在他身后帮他举伞遮雨。金振宇转过身,女孩说,你拿走伞吧,我还有一个呢。金振宇径直走了,女孩跟在身后,金振宇又转身看着女孩,女孩低着头不敢看他,说,我家就在附近,外面冷,淋雨会感冒的。金振宇有些不知所措,想了想还是走了。女孩就一直跟着他帮他撑伞,女孩比金振宇矮许多,有些吃力。到家门口,金振宇停下了,女孩说,你住这里吗,那我走了,说完转身准备离去。金振宇叫住了她,刘昇燕,女孩慢慢转过身,有些震惊和喜悦,说,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浴室里,地上的随身听播放着歌曲:在我很小的时候,比我还要小的朋友,在我的双手上唱着歌,填满了整个小房间,抱在怀里时,那温暖的感觉,能够感受到小心脏在扑通扑通跳动,我们共同度过的日子没能长久,某个晚上阿里很难受,只能无力地躺着,悲伤的眼神,翅膀扑腾了两下,快凌晨的时候,它已经失去了体温,以后你会不会在没有悲伤的地方,翱翔天空呢,再见阿里。你小小的坟墓旁,今天会不会也开着花呢。
女孩坐在地上,双脚双手都被绑着,头上套着黑色塑料袋,哆嗦着、啜泣着。金振宇看着她满满蹲下来,伸出双手准备扼住她的脖子,但又害怕地收了回去,他竟然下不了手,他不敢面对着她的脸,虽然那脸套着黑色塑料袋。他站起来又蹲下去,把女孩抱起来,说我来帮你,然后用手臂从背后环住女孩的脖子,用力扼住,女孩挣扎着,哭泣着,悲伤的音乐响起,慢慢地,女孩的身体不再动了,金振宇红了眼睛,流下了泪。他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哭,用手擦掉了泪,但泪还是止不住会流出来,又擦掉,又流......
他用棉被把女孩包起来,他依旧没办法面对女孩的脸,所以只能从后面系上绳子。
之后的一年里,他每天都循环听刘昇燕最喜欢的那首歌。你小小的坟墓旁,今天会不会开着花呢。
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喜欢那个女人,因为没有人教过他这样的感情。原来世上还存在另外一种温暖,原来还可以这样被爱被保护。他把妈妈的尸骨葬到北山。从此以后,他没办法再杀人了,所以他只好自杀。如果不能再杀人,也就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
这是韩剧《信号》里的一个案例,金振宇被李相烨演的各种很到位。当了解了这个人物从小所经历的一切以及他的心理活动,虽然还是有诸多解释不通的地方,但是同情竟多过痛恨。
7岁时,父母离婚,跟着患有重度抑郁症的妈妈生活,没能被好好照顾,还经常被虐待,妈妈四十多岁时死了,他把妈妈的尸体放在衣柜里。2015年时警察在他家中衣柜里发现一根肋骨。妈妈是他的精神支柱,他的价值观和对待世界的方式的习得者。
他也患有抑郁症,经常要吃药,拒绝与人接触,一直在便利店工作,有强迫症,必须按照类别顺序把物品摆放整齐。抑郁又强迫的人有剧烈的冲突,对于妈妈,既有亲密的恐惧又有亲密的渴望,妈妈死后,为了保持与母亲的联结和认同,他把这份矛盾的情感转移到其他女性身上,延续母亲的做法,亲密的渴望让他去靠近她们,希望把她们从抑郁痛苦的情绪中解救出来,“让我来帮你”;亲密的恐惧让他想要攻击,而结束别人的生命是最大的攻击。
不能出声,不然会被惩罚,东西摆放整齐,不然会被惩罚,生活很辛苦,所以要帮那些抑郁活在痛苦里的人舒服,这是他从小唯一习得的已经内化的信条。当有人送他橘子给他打伞关心他温暖他的时候,他却只能用他唯一学会的方式去回应。他不知道如何对待除了虐待、自以为的保护和解脱之外其他的感情。女孩死了,他很悲伤,那种认同的感觉再次袭来,这一次他帮不了别人,只能帮助他自己了。
剧中的女警察试图通过走一遍被害者的路寻找线索,于是带上耳机,表情肃穆,走着被害者走过的每一条路,感受着被害者的心理感受,不知不觉间,她也渐渐变得低沉,走进那家便利店,然后成功吸引了金振宇的关注,差点死掉。
正如女警察所说,工作环境压抑,产后抑郁,家人漠不关心,去上班的路上全都是冰冷的灰色的砖块,没有人对你微笑,没有人跟你说话,迟早会抑郁。
当你试图去走别人走过的路,用心经历和感受她的心理历程,是有可能去理解另一个人的。
我们时常会拿抑郁调侃,却从未正视过抑郁症。想起我接触过的两个女性个案。
一个是丈夫的姐姐一直未婚,在自己家里待到现在退休的年纪,各种陋习影响自己的孩子,还在孩子面前说她的坏话,可是跟丈夫说没用,因为案主的婆婆在案主的丈夫小的时候离家出走,当初是姐姐照顾案主的丈夫。案主心里既生气又委屈,说起来的时候忍不住流泪。案主流完泪还是觉得这件事无法改变,所以只能是自己看开点,而且现在确实看得很开。吃素,心态很平和。问到今天有没有有趣的事发生,案主不置可否,兴趣就是打麻将和与朋友喝茶。案主看上去确实很平和,让人觉得是一个很懂得隐忍的人,然而我可以感受到她对于婆婆、丈夫、大姑子、自己的家暴的父亲的愤怒,或许还有恨,说起来都有很多很多大事小事让她不满,然而她没有一次正面对峙过。她让自己宽容忍耐成为像母亲那样平和的人。
另一个个案是曾结过一次婚的丈夫外遇在外面买房养小三还有了孩子,两个人三年没有性生活了,丈夫平均一个月回来一次。回来就各种看不顺眼,指桑骂槐,说娶你就让你洗衣做饭的,这件事都做不好,更有甚,丈夫和前妻生的女儿还有婆婆等其他家人会群攻她,看不起她,连外甥都敢不叫她小舅妈。说起来的时候眼泪也是止不住,但随即又破涕为笑说看开了,要为儿子做榜样,要乐观。所以她每天参加很多活动,瑜伽、跑步、羽毛球等,每天要送儿子上学和上各种班,心里暗暗发誓你看不起我们娘俩,我一定要好好培养儿子让你刮目相看,你看你女儿学习不好又没有教养。每天在朋友圈传播正能量,晒自己外出活动的照片,展现自己看得开以及很乐观。
说这两个案例是为了表述一个观点,有多少人的心平气和是压制愤怒而为了成为看得开的人假装看得开。
抑郁很多时候就是压抑的愤怒,未得正确释放的愤怒。
希望每一个人都可以正视自己最真实的情绪和感觉,找到正确的合适的途径去处理和消化,而不是一味地成为一个平和而无趣的木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