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见过你那样的眼神。
凌厉，充满怨恨及怒火，像蛇的吐信，扎得我生疼。我盯紧你的瞳孔，试图从里面找出哪怕是一丁点非敌意的态度，你回应我的，却是更加强烈的憎恶，以及朝我天灵盖呼过来的风驰电掣的定海神针。我要你安静下来，可我办不到。竟然还有我六耳办不到的事。
你要战，那我便陪你耍这最后一场。

在修罗一世，天帝要娶你至亲为妾，身为修罗王之子的你，毗摩质，能辨言之真假，能识万化之真。知其有诈，执意率众修罗赴他天庭之宴。终不敌百万天兵，节节败退，赔了夫人，折了兄弟。此奇耻大辱，你定不能忍。同整军队，杀入天界。历时数十年，胜了天兵，救出至亲。你提刀欲斩天帝，如来插手相救，几乎屠尽修罗子民。你手指天帝，“天帝，我早晚要斩你于此，夺你天帝之位！”又指天道,“释迦牟尼，你袒护强盗，欺压弱小，如何称的起佛陀之名！”言毕，被刀轮斩为两端，当场毙命。

因斩天道众神，辱骂佛祖，堕入恶鬼道，轮回六世。
第一世为大肚鬼，肚大如山，日夜食而不饱。
第二世为针咽鬼，口如针孔，食则难以下咽。
第三世为口焰鬼，口吐烈焰，食物到口中则化为炭。
第四世为细脚鬼，四肢细如树枝，难支身体重量，见食物而无法上前。
第五世为目斥鬼，美食摆到面前，立刻变成屎粪浓尿，不能食用。
第六世为腹火鬼，食物到腹中立刻成烈焰燃烧，痛苦不堪。

恨了六世，也骂了六世。
六世之嗔，赚尽千年苦。

地狱道中千年，你收了言语，淡了目光，无人知却你心中所想。这一世，你，赤尻，通臂，我，师出同门，身为一体，又各自称霸。你性急，我总是让你慢一点，再慢一点。你终究是忍不住心中戾气，只身打入天庭，要取那天帝狗命。如来再次出现，千年前能降住你，千年后，同样能。我欲救你，赤尻和通臂拦下了我，我们本是同体，你奈何如来不得，再添加三个，亦是徒然。如来抹却了你所有前世的怨念，只留下懊悔的记忆供你追悔。五指山下五百年，我曾去看过你，空洞的眼神无光，毫无生机，你不再是我熟识的灵明猴，可你真真切切是我所识的灵明猴！

如来给你上了金箍，供人驱使。你终究抵抗不了他的力量，鞍前马后，呼来喝去。你，曾经的修罗王之子，齐天大圣，给一介凡夫当牛做马，有的仅是偶尔的一点撒泼玩闹。

我不甘。我不信这几千年，深入骨髓的过去。你竟遗忘的一干二净。所有的朋友，置生死于不顾，过来劫持你们。将你骗至以前我们一起待过的地方。黑风山,平顶山,黄风岭,翠云山,柳林坡,竹节山,隐雾山,玄英洞...那是我们习武喝酒的地方。

有次趁你酩酊大醉，我详装醉意，问你，“猴子，不如你随我览遍名川胜水，品遍天下美酒佳肴，那千年的恩怨，姑且一笔勾销罢了。”你大怒，掀了桌子，碎了一地的碗壶，双手掐住我的胳膊，红面怒目，近乎贴着我的鼻子，满嘴酒气喷在我的脸上，一字一句对我说，“我必亲手要了天帝狗命，饮其血，啖其肉！我念你是六耳，谅你这一次，
再言作罢二字，我连你一块杀！”语罢，摔席而去。留下众妖，和双臂淤青的我。

我总是跟你说，猴子，你慢点。你一个筋斗能翻十万八千里，那么快，沿途多少美景被你甩在身后。你不理我，只是把我抱得更紧。

我想，如来抹却了你的记忆。我不要再给你复仇，不要再把这积累了千万年的恩怨继续下去。我要把你找回来，找回属于我自己的你。你没了记忆，我陪你去找，找不回，我们还会拥有。赤尻，通臂那里，交给我。还有我六耳办不到的事么？

猴子，你慢一点，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