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让你的厌恶先于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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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有段时间我经常送朋友的妹妹回家,她的妹妹上初中,有一个很好的闺蜜叫小欣,天天跟着她,甚至到了一起吃一起住的程度。

在送她们回家的路上,她们总是拉着手,穿着校服,一人戴着一个耳机,蹦蹦跳跳的一起走。时而来跟我开玩笑,时而避着我说悄悄话。

我经常能够回想起她们在路上一起唱《虫儿飞》的画面:“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她们都是天真可爱的女孩子,可是令我奇怪的是,小欣会经常莫名的露出一个表情。

那是一种厌恶的表情,眉头突然死死的皱在一起,牙齿咬着下嘴唇,眼中透出一种与年纪不相符的用力神色。我会问她心情不好吗,她马上恢复过来,露出一脸迷茫的神色,对我说:“没有啊。”

我一直想去劝她改变这个习惯,因为对一个天真可爱的女孩子来说,这个表情实在太丑陋了,而且毫无缘由的露出这种表情也会让身边的人感到不舒服,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但是碍于我们的关系有些远,所以也没有开这个口。

直到有一天,我听到她在电话里与爸爸吵架,于是才知道了很多事情。

知道了她爸爸很早跟她妈妈离婚,现在又找了后妈,并且不允许她回家,所以她才一直跟着朋友的妹妹生活。知道了他爸爸把她像丢垃圾一样丢掉,即使她才念初中,即使她成绩这样好,也不愿意替她支付学费和生活费。最后,她近乎崩溃的嘶喊了一声:“你不管我你生我出来干什么!”然后把电话狠狠的摔在桌上。

然后,她又露出那副我常看到的,厌恶的表情。眉头死死的扭在一起。眼中透出一种与年纪不相符的用力神色。终于有什么东西,将那尖锐锋利的神色淹没了,她终于趴在桌上,大哭了出来。那一刻,我才想起她还是个孩子。是那个扎着马尾的,在路上唱着《虫儿飞》的孩子。

我也终于明白,她为什么经常无故的,露出那副与年纪不符的,厌恶的表情了。

许多时候,我们会在身边的一些人身上看到一些我们并不喜欢的东西,我们会去讨厌他,孤立他甚至攻击他。但也许有一天,当你更多了解他的时候,你会为自己没有对他更宽容些,而感到愧疚和遗憾。

“如果你认识从前的我,也许会原谅现在的我。”

-----《倾城之恋》

2

我一个朋友有个上小学的弟弟,出了名的作,在学校各种惹事,据说脾气特别炸。

那天他来哥哥这边玩电脑,他满怀期待的来了,朋友又有事忙不开,让他回去,他就气呼呼的走了,也没回家,就找不到了。

然后他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满世界找他,朋友也出去转了好多圈也没找到,就差报案了。

我说你们别着急,我去找一圈吧。

我走出门,闭上眼睛想象了一下他生气又失落的样子,然后果断的去了最热闹的那个公园。

果然远远的就看见他,在跟一个朋友玩,他朋友开个租的小车,他没钱玩,就跟着人家车跑,很开心的样子。

我过去拍他肩膀,说猜猜我是谁,他回头笑嘻嘻的喊我哲哥。

我说该回家了,你家人找你都找疯了。他一听要回家,脸马上就垮下来,大声冲我吼道,我还没玩够呢!不回家!

朋友说过他弟弟脾气很大,我这才见识到,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我走过去蹲下来,看着他的眼睛说,我们明天再玩好不好,你家人找不到你都特别急。

他噘着嘴,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满不情愿的点点头,于是我拉着他的手往回走。

本来路上我有点怂,怕他突然甩开我跑掉,或者发脾气哄不好。

不过他终究是个小孩子而已,只要我一路上耐心倾听,他就在那里一直说一直说。

他说:“明天还想来公园找他朋友玩”,我说:“那你就来玩啊。”

他又说:“可是明天我妹妹来我家了,我也想和她玩。”我说:“那你就带着妹妹一起来公园玩呗。”

他继续说:“带着妹妹不能出去玩。”我说:“那就没办法了,鱼和熊掌不可得兼。”他说:“不爱吃鱼有刺,熊掌也不吃,脏,捂屁股。”我说:“那我领你去小卖部买吃的吧。”他开心的答应了。

回去后我好好劝他家人不要打他,可还少不了一顿骂,看着他被骂时大声反驳的瞬间,我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他这样易燃易怒,并且忽然有些同情他。

因为他父母会因为一些大事小事大发雷霆,动辄就要打断腿。这就会让他在人际交往中格外敏感,会比常人更轻易的进入冲突状态,因为一些小事而有一些强烈的反应。

因为他被人推来推去,得不到关注,所以格外没有安全感。发怒也好,大哭也好,都只是希望得到关注而已。其实一个小孩子要的能有多少呢,只不过是一个愿意倾听的人罢了。只要你愿意听他说说说,他就会把你当朋友,就会赌气的时候不理任何人,单单来跟你说再见。

我想,他之所以不听话,就是因为大人们没有“看到”他的情绪和想法,所以他才会反抗,才会跟他们对着干。而他之所以如此简单的与我搭建了友谊,正是因为我愿意倾听他的诉求,看见并且给予回应,所以他才愿意听我的话,并且把我当成朋友。

曾经我非常不理解那些易燃易怒的人,觉得他们自控力差,其实他们只是没有你那样健康的成长环境罢了。

对于这样的亲人和朋友,如果能够给予更多的耐心和倾听,慢慢引导他们释放出自己的情绪,更多的体验普通人之间的交流,他们就会慢慢变得健康和很好相处的。

从那以后,每次身边的人被某种情绪控制着发脾气的时候,我会忽视那些攻击性的态度和语言,告诉自己:“这不是他们真正的想法,他们正被那些负面情绪控制着。”然后我跳出那个与之针锋相对的位置,然后心平气和的安抚对方的情绪,最终都能得到很好的结果,并且使这些关系变得更加和谐可靠。

每当你想要批评别人时,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并不是个个都有过你拥有的那些优越条件。

----《了不起的盖茨比》

3

在我小学的时候,班里有个女生,长得有些黑,有些脏,脾气还特别差。

于是我们男生经常欺负她,看着她气急败坏冲我们发怒的样子,我们就全都一溜烟的跑掉。

我们会捉虫子吓她,会把她的书本丢在地上,或者把粉笔丢在她的书包里。

那时候大家都觉得她是个坏人,是个脾气大的人,我们做那些过分的事是为民除害。

直到有一次,我被老师毫无根据的冤枉,说我给别的同学“打小报告”。

那个班主任把我抓到讲台前,一连抽了十几个耳刮子,嘴里嘟囔着:“你啊,要是放在抗战时期,那就是汉奸,你个小汉奸。”

从此她都以“小汉奸”这个外号叫我。每次我都能听到讲台下一阵哄笑声,是那些曾经与我站在“同一战线”的人。

那个时候,无知的我终于懂得了作为一个“被欺凌者”,是怎样的感受。

我挨打没有哭,被叫汉奸没有哭,可我想到那个被我们欺负过的女生,想到她以一副凶恶样子来掩饰自己内心的难过时,我难过的想哭。

后来,我索性以坏为武器,很快就有了更多外号。我满身恶的标签却得意洋洋。以至于当所有人都讨厌我时,我竟有一种病态的快感。

但是对她,我满怀愧疚,我想跟她道歉,想对她好一些。

有一次我们在校外相遇,她远远的想避开我,我却走了过去,微笑着对她挥手说HI。

她错愕了一下,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木然的冲我摆了摆手。然后,她忽然反应过来似的,冲我展开了一个微笑。以往都是看她气急败坏的表情,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的笑,还蛮好看的。

小学毕业的时候,她给我同学录上留言道:“请不要再讨厌我了,如果你愿意接受我,你会发现我能成为一个不错的朋友。”

那一刻我告诉自己:“给无助以帮助,再非欺凌。”

看电影《声之形》的时候,我觉得它拍的也不怎么样,却偏偏看的极为入迷。我想,正是因为里面的故事和我小学发生的事情是那么的相似吧。

曾经被所有人指责为坏小孩我都依然得意洋洋,继续惹是生非。却偏偏因为这件事愧疚的想干掉自己。

还好,还好我们没有以欺凌者和被欺凌者的关系结束。我为我的及时领悟和转变而感到庆幸。

“人与人之间,最可痛心的事莫过于在你认为理应获得善意和友谊的地方,却遭受了烦扰和损害。”

----《巨人传》

4

今年《神秘巨星》在中国上映,评价非常高。我满怀期待的去电影院看完之后,觉得非常感动。这个故事近乎一个奇迹,一个遭受过童年虐待的女孩,在几乎集合了全世界所有的幸运以后,成功的从深渊中走了出来。

当时想去写一篇影评,可是在看到其他高赞的影评时,我如坠冰窖,震惊得无可附加。

很多人都在赞同一件事情,这个女主角是一个不可理喻的人,她脾气差,人品差,她各种摔东西,各种对亲密的人破口大骂。所以电影营造的是一个错误的形象,所以这是一个烂电影。

当时我感到非常失望,默默地删掉了我的影评。

几乎可以想象的是,这些抱有这样态度的人,如果在现实生活中,绝对会无比厌恶着电影中女主角那样的人。

然而这个女主的性格太真实了,她不是导演拟造的,而是现实拟造的。现实中就存在着这样的人,遗憾的是,他们并没有电影中的那样的幸运。

我之所以说这是奇迹,正是因为在这样幸运的每一步之下,皆是万丈深渊。她有无比爱她的母亲、有亿中选一的天赋、有与她正好互补的完美男友、能遇到欣赏自己的贵人、有一个好弟弟……这些因素缺了哪一个,哪一个时间错了,她都将万劫不复。

然而现实中处于同样位置的人,他们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残酷的现实、只有别人的讨厌、只有欺凌和嘲笑。厌恶只能传递更多的厌恶,如果没有出口,他们将永坠于深渊底,直至被折磨到疯狂。

我想强调的并非“你弱你有理”“圣母心”和“无偿原谅别人的错”……而是在那些让人不自觉讨厌的人中,并非全是不可理喻的坏人。

其中有一些人,他们善良,真诚。他们珍惜别人对他们的好,他们会把帮助和善待他的人摆到非常非常重要的位置。

也许他们内心、敏感、或者看起来怪异,但是他们那些被你讨厌的地方,也许已被他们自己无数次的讨厌。

他们也只是“被迫”变成这个样子的。就像电影中的女主一样,一旦他们有足够的力量走出去,也可以成为很好很好的人。

小时候认为强大就是疾恶如仇,是挥刀斩尽魑魅魍魉,邪魔外道。现在却越发觉得,强大是善良,是你在稳定坚韧的基础上,温柔的将对方从自我折磨中解救出来。

“成熟的爱是对对方的存在和成长的爱。”

----《爱的艺术》

5

如果你不够强大,就我们相互体谅。

如果你足够强大,别让厌恶先于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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