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滚笼的原料首选樟松方子(1.5*1.5或2*2cm),质地较软且细密、容易钻眼儿不易裂纹,做成框架后,用铜丝编成网,分隔各个部分,也有用竹子编的,把竹坯用刀破成2-3毫米的细条,在顺着手摇钻打好的眼儿插好,就成了滚笼。凭心而论,竹子编的滚笼没有铜丝的高大上。
滚笼一般分三层,每层二十公分左右高,宽约十五六公分,笼子厚约十五六公分。最上层是装鸟you子的单间,第二层两边是捕鸟的滚拍,也就是诱捕鸟儿的地方;第三层是被捕鸟儿的囚室。
做滚笼工具要用到手摇钻、锤子、刀、拐尺、铅笔、钳子和刨子等等。樟松方子好办,厚着脸皮跟人伸手要就是了(实在不行了自己去“捡”也可),铜丝是稀缺货,铜分为红铜和黄铜,卖给收购站要好一块多钱一斤,就这价格你跟谁要铜丝还不是跟抢人家钱一样呵。不过,也不是绝对没有希望,听小海说莫洛达瓦林场贮木场装卸原条的绞盘机的电缆线就是铜丝的,外面包一层黑橡胶,里面几股分成红蓝黄三色。
坏水儿白天去贮木场作业台去搂树皮(松树),用爬犁拉回家做饭取暖,顺便也察看了绞盘机的位置,以及往返路线。穿过作业台和轱辘码子轨道,越过一百米左右的贮木区,那道高岗上中间是铁路,两边是给车皮装木材的绞盘机的道轨,黑黑的长长的“编滚笼的铜丝”就静静地卧在那里。看着跟自己胳膊粗细差不多还那么长的电缆线,坏水儿发愁了:怎么才能拿回去做滚笼呢?
正在装车的绞盘机旁有工人在砍车立柱,锋利的刨锛儿优美地落下的瞬间,木屑齐刷刷地飞起。丰富的视觉迅息醍醐灌顶,有了!曾经在百货商店里看到过小斧子:斧背特薄有钉启子,斧刃长而锋利,应该是森调队工人用的记号斧子。有一把那样的斧子,这胳膊粗细的电缆线还在话下么?坏水儿乐颠儿乐颠儿地拉着爬犁往回走,办法总比困难多——有道理!
坏水儿把存在家里的废铁卖了,22斤*0.09元/斤=1.98元,又卖了些铁丝17斤*0.11元/斤=1.87元。两项合计3.85元。卖废品要实名登记,有啥事儿好直接找你,坏水儿没敢用自己的真名,说了一个玩伴儿的名字,才把钱拿到手。这是坏水儿自小到大手里最大一笔巨款,买斧子2.80元,剩下的去新华书店买了一本故事书《草原小英雄》0.70元和画本《机警的孩子》0.08元,居然还有结余,这让坏水儿从心里乐开了花。
莫洛达瓦的冬季漫长,白天短得要命,三点钟太阳落山,三点半夜幕笼罩。公路上没有路灯,不管电管所的工人多么努力安装,灯泡存在都不会超过三天,弹弓,孩子们手中最好的武器,他们比着赛就把灯泡一个一个地打得稀碎。没有路灯的时节是最便于做事儿的。坏水儿怀里揣好小斧子,悄悄地溜出家门。没有人,连狗都懒得叫。
坏水儿轻快地从巨龙般的传送带上走过,直奔绞盘机电缆线。远处一个光亮在移动,定睛观瞧是一个行人拿着手电在走路。“滚笼”就在脚下,坏水儿不再犹豫,他把电缆线放到一个枕木上,从怀里掏出飞快的小斧子刷地剁了下去,再剁,再剁,剁剁剁,电缆线再结实也架不住斧子砍,折了!坏水儿环顾,没发现任何让他担心的状况,往绞盘机方向再跑了十多步,又把电缆线放到枕木上,又是一通神砍。估计有七八米或许有十来米电缆线就成了从母体上分离出来的孤体,坏水儿把电缆线盘在一起扛上肩,两脚踩着枕木在铁路线上往东走约有百米,估计离现场已远,路基下有两个碳材垛摞得很近,西边也很少有人走,他把整盘电缆线从碳材垛边上塞到底下,再划拉跟前的雪盖上。
一天,两天,三天,坏水儿每天都大模大样拉着爬犁去贮木场搂树皮,然后假装尿尿拉屎到存放“滚笼”的地方看看,它还在,第四天,坏水儿先搂了一筐树皮拉回家,又拉爬犁去了贮木场作业台。下班时间作业台上空落落的,只有几个缩在防护罩里的白炽灯在寒风中无聊地摇来晃去。坏水儿抱起爬犁穿过传送带,来到碳材垛下,他警惕地环顾倾听——没人!扒开雪堆搬起朝思暮想的“滚笼”放到爬犁筐里,再次确定没人才拉着爬犁回到作业台,把预备好的树皮“装”上爬犁盖住电缆撒欢尥蹶子地跑回家。
以铜丝为交换条件,小海帮着坏水儿很快就做成了滚笼,也教会了他“编”的基本手法,只是没有“滚”到几个鸟儿,这让他有些意外,渐渐地坏水儿的兴趣转移到新目标上去了。
仅仅为编个滚笼去砍电缆线,这在阶级斗争要年年抓月月抓天天抓的时代,绝对是破坏生产破坏革命,绝对是坚决斗争残酷打击的不贰对象,果真如此,坏水儿的命运绝对不是今天安静地坐在电脑前慢慢回忆那些被岁月浸泡得近乎没有痕迹的往事。
文/天长水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