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窗外的烟花终于停歇,身上还有一大堆债要补。但我终于在家,又面对着故乡湿润的清冷冬夜,想起十年前我也这样精神莫名的振奋。
当时我们安排座位是男女同桌,我的同桌是一个活泼且神经质的女生,我至今还记得她每次掐我时手上月牙一般的印痕。所以,我每天的任务除了在数学晚辅导上想办法出风头,就是欺负她,然后看她脸上由于激动泛起的桃红。
那时我们几乎天天开战,我一般先用语言挑衅,坐等被掐,然后防守反击。我们一般语文课不打,数学课打;写作业时不打,写完作业打;由于我们是星期三的值日班长,所以星期三也不打。我当时的性格非常阴暗,每次尽把她的白色裤脚磨蹭成泥土色,她则十分血腥,每次掐一次似乎都不够劲,非得掐出一片月牙才罢休。每当看到她努力表现出霸道的瞪眼抿嘴表情,我都觉得十分有成就,似乎这样一天就没有浪费,
和平的时候也有。故乡湿润,冬日上学时都看到河面上蒸腾着白色的浓雾,而窗面上总会密布一层雾气,这时坐的近的同学就可以尽情发挥自己的创造力,在密布白雾的玻璃上写写画画。女生一般总是很呆的画一些自以为很萌的小动物,不过她和我一样都喜欢写字。每次有机会时,我们都划分好区域,然后各写各的。我喜欢写自己的姓,不仅正着写,还反着写、叠着写,所以我练了多年硬笔书法,尤以“卢”字笔力苍劲,傲视天穹。她喜欢写笔画繁杂的字,这可能是因为她腕力有限,只能用间架结构弥补笔力的不足。当时我的御用钢笔是一杆笔画很粗的派克笔,但是写“麟'、“馨”之类的字还是力压她的特细笔的作品。我喜欢强调笔画,尤其是撇捺,在玻璃上用手指写更有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每次进行这种艺术创作的时候,我们总有着不开战的默契,只是静静的看着窗外。小小的校园也没什么好看的,只有一株水杉耸入云天,衬着旁边的矮树。
她最让我欣赏的优点,却也是文字。每次老师读她的作文,我虽然不服气,却也欣赏字里行间的灵性。灵性这种东西,并非装傻卖萌、假痴不颠,也非字字有来历、高深莫测,而是平实又跳脱,带着对生活的感激和自信。当时考试不断,苏教版教材每单元又有写作部分,我便经常腆着脸向她借来看。说来也怪,无非是亲戚朋友、老师作业的日常琐屑,她却能写的行板如歌。可惜我性情淡漠,好高骛远,一直没有学会这种文风。
不知何故,今晚又想起她,可能是她带的粉白相间毛绒手套太过愚蠢,每天过来要握着手呵气半小时才肯摘下来写字;也可能是她总说:“姓卢的,你给我等着”给我幼小的心灵造成了阴影;或许只是学习不进去,却不愿意上床结束突然的回忆。
所以说回家总是有好处的,不仅是为了和亲人团聚,更是为了在熟悉的的灯光下,看一看多年前的自己。他放着整整两面数学作业不做,翻着袖珍成语字典倒是来劲,令十年后的我只有苦笑。
所以说,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