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

“冬天行将退尽，春寒嫩生生，料峭而滋润，漾起离合纷纷的私淑记忆，日复一日，默认季节的更替，以春的正式最为谨慎隆重。如果骤尔明暖，鸟雀疏狂飞鸣，必定会吝悔似地剧转阴霾，甚或雨雪霏霏。”

在《魏玛早春》里，木心先生说起春初的境况，寒流反而复之，春天像个雍容惆怅威仪弗懈的人。

即便归来的时间已然公布在日历上，却不那么轻易露面。天气稍有变化，它便退了回去，让人以为是冬天迟迟不肯离开。

这才二月初，却已立春了。纵然人们对冬季心存不舍，却不妨碍春天到来的消息在人群之中引起一片惊呼：寒冷终于要过去了，春日在即，希望不泯。

人们对春的期盼总是胜于其他季节，就像海明威所说：“当春天来临，即使是虚假的春天，除了寻找什么地方能使人过得最快活以外，再没有别的问题了。”

春天之所以令人心潮涌动，我想有一点在于，这是四季之初，仿佛又一段人生的开始。拂去旧日的灰尘，换掉厚重的行装，里里外外都格外轻盈。

好像我不再是昨天的我，从这个季节开始，我们又充满面对一切的力量。而最初，也总是意味着，此后的每一天都值得期待。

期待自然万物的苏醒，期待寒流过后，我们的生活可以柳暗花明。“如果远处一排柳，某日望去觉察有异，白雾含住淡绿的粉”，那是自然界中希望的萌动。

这种希望并非只生长于一处，它们遍布每一条街道，每一座屋宇周围，直到被人们看见，这一丛丛生机才坦然地舒展开来，以带给更多人认真生活下去的笃定信念。

这种期待与笃定，正如海明威在《流动的盛宴》中描述的：

城里有那么多树木，你每天都能看到春天在来临，直到一夜暖风突然在一个早晨把它带来了。有时一阵阵寒冷的大雨会又把它打回去，这样一来似乎它再不会来了，而你的生活中将失去一个季节。

但是你知道春天总会来到，正如你知道河水冰结了又会流淌一样。

立春后，寒意并不会立即退去，但自然的一切都会循着时序规律进行，谁也不必着急，谁也不会拖延，粗糙、荒芜的土地沉睡了一个冬天之后，终会醒来并长出嫩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