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今年85了,属蛇,今年是他的本命年。父亲自已并不在意这些,我也不在意,然而意想不到的事儿发生了。
初五早7点钟,我还没起床,就听见客厅父亲和弟弟说话。父亲耳背,说话声大,他说腿疼。我赶紧起来,父亲已经被弟弟扶起来了。
我摸了一下他膝盖,似乎有点肿。一会儿表弟也过来,扶他到床上。我要带他去医院看,父亲坚决不去。父亲是个老工人,退休前没进过医院,也从不愿看病。有点儿头痛小脑热,自己买点药一吃就好。肚子不舒服了也是喝点盐水就好。他很犟。这次也是,他坚持说休息一下就好了,死活不去医院。
我们没办法,表弟就用白洒给他热敷了一下膝盖,他说没事了不用管了。就躺下了。到了中午,仍然下不了地。我这次不听他的,强行带他去医院。他大声反对,一点儿也不配合。无奈,我和表弟、弟弟抱起他放进车里。父亲依旧喊没事儿,不去医院。
在附近的诊所做了初步检查,问题大了:石腿股骨头断裂,诊所无法医治。我当即决定送西安住院。我叫了救护车,父亲看车来了,就骂我:我不死呢,不坐这车。我哭笑不得。把他抬上车,他还不停叫要下来,我只有不理他。
到了唐都医院,做各种检查。父亲从头到尾的不配合,一直说:把我送回去。他耳朵不好,自己只管大声喊。我只好爬在他耳边大声说:这里还有很多病人,人家要休息,你不要影响别人。这一招有用。父亲一生最不愿求人,也不愿打扰别人,即使自已办不了的事儿,也不求人。
住进病房,他还想着回去,问护士什么时间出院,护士笑了,说:后天。他不再说什么了。但接下来才是他最不接受的。由于要在床上小便,虽然也拉上帘子,他还要别人出去。其他病人家属也都笑了。我忙给人家致歉。邻床老头的女儿对我说:我爸一样,开始还讲究,这两天也让我伺候了,不然怎么办?父亲开始屈服了。他耷拉下哏皮,长叹一口气。
父亲是个犟人,不是个强人。他中年时经常骑自行车从百里外骑行回家,每个月回来一次,走的时候也是骑自行车,单程5个小时。他是个好心人,也是个大男子主义的人。他不曾对母亲表达一句感激或恩愛的话,在人面前也不愿做呵护母亲的行为。母亲对父亲这一点极为不满:他把我就不当人。
父亲躺着了,平日里上下村子来回跑的他无奈的躺下来。我忽然感到有点儿害怕,我害怕父亲从此站不起来,尽管他一生没有为我做太有力的支撑,没有更到位的引领,但他是我面前的山。平时我没有觉得这山那么高大,不那么伟岸,但此刻,我却害怕他倒下,因为我仅有这一座山,他是唯一属于我山。
望着唾着的父亲,我不禁流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