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名为“北大留美学生万字长文数落父母,12年春节不归拉黑父母6年”的新闻上了新浪首页。这是一个别人眼中的“好学生”对父母的控诉,跟帖已达数万。出乎我意料的是,最受支持的几个帖子竟然是赞同这个北大留美生——这可是在孝道占据话语权的中国。只能说,与这个北大留美生有相似经历的人太多,对那些总想控制孩子、实际上一步步扭曲了孩子的性格、毁了孩子人生的父母的愤怒由来已久。
这件事给了我们又一个反省教育方式与教育制度的契机。以高考为导向的应试教育和其衍生出的家庭教育方式、亲子关系已经荼毒了太多的人,但是父母辈总是以一句“高考最公平”轻轻带过,全然不顾这种学习和生活方式对孩子一生造成的创伤。这个问题不是第一次被提出,但是我们必须要大声疾呼,否则很多人就会故作听不见,不对这个失败的制度作出改变。这个北大学生的控诉,至少又一次让父母辈的人们看到,高考的“成功者”也并不快乐,家长们“悉心培养”出的“好孩子”往往要带着深深的创伤过高考后的人生。虽然这个北大留美生控诉的重点在父母的养育方式,但他面临的问题是父母养育方式和社会教育制度共同导致的。
然而,我想对这个北大留美生说,你的父母并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父母不觉得错,因为他们认为自己的出发点是好的,即使结果不好,他们也尽力了;事实上,父母大多认为,你可以批评他们的教育方法不科学,但是不能质疑他们的爱。退一步讲,即便父母不情愿的向你道歉了:“孩子,是我错了,造成你现在的性格缺陷和人生困境,对不起”——试问这又能怎样?过去的伤害不会消失,你的性格也已经形成,能改变你现在的性格、能力、人生状态的只有你自己。所以不管怎样,你追求的不应该是一个道歉。
更重要的是,父母是否欠你一个对不起?
要知道,中国古代的看法是:孩子是欠父母的,粉身碎骨也无以报恩。在印度,即使是在现在,孩子对父母的感恩也是强制性的。然而,欧美的自由思潮无疑冲击了这些传统认识,让人们可以开放的讨论这些伦理道德问题。具体说来,感恩的可能来源有两个:生与养。
是否应该对父母把你生于世上这件事本身感恩,取决于你对自己生命的看法。如果你觉得生命是善或快乐,那你会感恩;如果你觉得生命是恶或痛苦,那你大约不会感恩。
那么再说说养育之恩。首先,对孩子的抚养是父母的仁慈还是父母的责任?如果好好抚养孩子是父母的责任,是一种义务,那么履行义务便不算是对孩子的“恩”。更何况,很多家长抚养孩子的方法错误,造成孩子性格的扭曲,使得孩子成年后承受很多痛苦,这种错误的“养育”,简直值得怨恨,大约是无需感恩的了。
然而,一个不感恩的人是痛苦的;世界都亏欠你,你怎么爱上这个世界,爱上人类?倘若你还要在这社会生活,就得去和你的怨恨的和解,就得去爱人;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自己。
诚然,你伤的很深,你坚持认为错就是错,你想让父母承认这个错误。然而我想说,即使是操控你的童年、毁了你的性格和人生的父母,也有值得你感恩的地方。有一个敏感又软弱的性格固然很惨,但“惨”这个字比起来是没有下限的。你本可以遇到一对只生不养、早早把你遗弃的父母;你还可能遇到一对酗酒暴力、天天殴打孩子的父母;想想假如你遇到一对变态父母,像之前新闻报道的那样把孩子用铁链拴在家里。总之,你现在虽然痛苦,但你的父母本来有100种方法能确保你生活在一个真正的地狱里。所以,还是感恩我们的这些“正常”的父母吧。
这并不是说父母不需要对你的痛苦负责任。只是别忘了,这世界上痛苦的人有太多。我们根本不可能要求父母学会完美的教育方法;事实上,完美的教育方法至少到现在为止还不存在。所以,放下怨恨,感恩父母没有让你的情况更糟糕吧。
我想对这个北大留美生说,你无法选择是否降生,也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事到如今,回头想想确实很不公平。然而,我相信你知道世界就是如此。至少希望你知道,你不是一个人。希望你能放下过往,过好今天与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