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文化脉络之后来看《春秋》概貌之一

中国文化最重要的经不多,也就那么几本。但全世界的优秀民族,他们的经也不多,像犹太人的摩西五经和犹太法典,几千年来也就这两个。

今天讲«春秋»这部经,打分四部分来介绍。第一部分介绍«春秋»的背景和儒门的性格;第二部分介绍«春秋»三传的历史源流和特点。

春秋背景

在西周,每个诸侯国都会有史官修史,修史的方法有惯例和格式,有日期、有事件,这种修史的体裁叫春秋。

按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就取了春和秋来命名。鲁国也有史官修史,孔子并不是史官,按道理他是没有资格去写«春秋»的。

做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如果鲁国史官修的«春秋»是CCTV的话,那孔子的«春秋»就是有影响力的、意见领袖的自媒体。虽然针对当时的国际国内发生的新闻事件,有同一事实的报道,但孔子有着和官方不一样的评价和观点。

儒门性格

按照孔子的位阶似乎不应该对天子和国君发出违和的声音。但他用周礼作为标尺,针砭时政,鞭挞阴暗,其勇敢的程度大家可以设想一下:现在有个人搞了一个直播平台,专门指正权贵和天朝的君上,想想他得罪的会是些什么人呢?一定不是一般的老百姓。

经常会听到有人说孔子是替统治阶级说话、维护统治阶级之类的,说这些话的人,他还没有脱离人教版的训练思维。

当然孔子也不是那种温顺忍辱、懦弱的形象。明哲保身、不管别人和社会、只管自己闷声发大财,这绝对不是儒家的正统。无原则的附庸权贵更不是儒家的血脉。关注社会的公共利益,这个道统一直到民国都没有断绝。

儒家的性格是积极参与社会活动,而且一定要干政。干政的目的不是升官发财,而是他们有着一种天然的社会责任感,实现天下大同是儒门奋斗的目标。

要让这个社会有序,贫弱皆有所安,有才能者有发展的空间,就必须在一定的良好的社会制度下进行。社会制度出现结构性错误,恶的制度之下有才华的人是没有办法去施展的。比如一个人如果投胎到朝鲜,或者投胎到瑞士,那肯定是不一样的。

个人的能力在大的局势时事下居于一个很次要的位置。社会不提供机会给你,你再有才华也没有用武之地,儒家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必须想尽办法去从政。

孔子周游列国,奔波一生。也有人说,孔子周游列国不就是为了做官吗?这是没办法解释的。孔子做官的目的是什么?解读的人会认为做官就是荣华富贵。这种不能理解,不是智力上的不能理解,而是底色过滤镜的反馈。人对世界的看法,永远是透过他自己的过滤镜筛选之后的一个结果,人永远只能看到自己理解的底色投射的一些东西。所以有人一定认为孔子做官就是为了荣华富贵,那也没办法跟他解释。所以孔子说,知我者«春秋»,罪我者«春秋»。

孔子周游列国,政治主张得不到施展,所以最后他老了回国,不得已去著书修史,以期后辈继承周礼。

周礼不是礼仪修养的书,它是一部治国的宪法和次序的规则,是中原世界价值观的大根大本。

孔子从平王东迁开始记录,实际上就是表达在这个分水岭之下,已经是礼崩乐坏了。

从孔子的风格可以看出来,对社会不公和偏离正道,儒家是一定要站出来替天说话的,他有天然的批判性的性格基因,唯唯诺诺的小人儒绝对不是儒门的嫡传正宗道统。但儒家的这种批评并不是意气之争,也不是现在说的那种斗争哲学。

温柔敦厚是儒家基因的另外一个方面。从人性上去体谅人,但从原则上,是非对错善恶,是很分明的。

《春秋》三传的源流

自孔门«春秋»史书出名之后,孔子编撰的«春秋»就有了它特有的名字,就只是孔子写的这个叫«春秋»,其他的诸侯的史书就只能叫史书了。

«春秋»写得非常简洁,其中的微言大义在当时也不见得有人明白深意,所以就出了三传。

“传”是解释经的。«春秋»著名的三传有«左传»、«公羊传»、«榖梁传»,其中«左传»解释得最详尽,而«公羊传»和«榖梁传»据说最开始是口耳相传。

«公羊传»相传是子夏一脉传到战国的公羊高,到后来传到公羊寿,他记录在一个竹帛上面从而传了下来。

«榖梁传»也是子夏的弟子传到战国榖梁赤而形成文字的。因为«公羊传»和«榖梁传»这两本成书比较晚,是用隶书写的,所以叫今文经。

对中国文化有研究的朋友一定不会陌生,汉代的今文经古文经争执得非常厉害。汉以前的儒生为了躲避秦朝的焚书,就把许多先秦的古文藏在墙壁里或者其它地方,这些古文是用大篆写的,后来在汉代被挖掘出来之后,就称为古文经。

因为这些古文像蝌蚪,也叫蝌蚪文。这些蝌蚪文在当时已经没有多少人能够认识,所以很少人能读懂他。直到后来汉代的刘歆,发现古文经«左传»的价值远远超出了«公羊传»和«榖梁传»,所以他就提倡恢复古文经,但遭到了当时很多人的反对。

一直到汉末古文经才占了上风。之后儒门内部隔一段时间就古文经今文经争论一番,一直持续了上千年,到民国的时候,还有康有为关于今文经和章太炎关于古文经的争论。

他们争论的是华夏政论之辩,有点相当于英格兰的上议院与普通法官之间的争辩,主要裁决什么是权利,什么是权宜,什么僭越,前两者是正统,后者是异端。

当然这不是文字之争,而是道统之争。老百姓会觉得这是鸡毛蒜皮的事情,但实际上这是共同体生死攸关的一个大问题。

《春秋》三传的特点

《春秋》的三传,«左传»侧重周礼,而«公羊传»、«榖梁传»有着强烈的意见和主张。

«公羊传»的大一统是它独特的特色,读«公羊传»会给人感觉一种宏大的叙事,“内诸夏外夷狄”就是公羊提出来的。

还有就是要建设天下归一的秩序。公羊把世界发展分为三种阶段,就是”三世说”,即衰乱世,到升平世,再到太平世。

这派儒家的观点影响到我们现在的蒋庆先生,不知道有没有人听说过他,他就是由公羊吸收了英美的宪法,提倡儒教宪政。

儒教宪政在孙中山时代就提出过。孙中山先生那时提出的是五权宪法。西方不是有三权分立吗?我们多两个,五权。蒋庆先生提出的是三院,普罗大众选举产生庶民院,精英人士选举产生国体院,士大夫产生通儒院。可以看出来,蒋庆先生和孙中山先生其实都是想把儒家人文的东西换成基督教的教义,用儒教来代替基督教,把儒家上升成为一种宗教。

现在很多学过中国传统文化的,我们熟悉哪一派呢?我们一般很熟悉王阳明的心性之学,他们管这派叫心性儒家。但是政治儒家,现代中国人很少去涉猎这一块。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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