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在门口等我,我们一起进去。”
欧阳睁开眼睛看向窗外的时候,墨绿色印花窗帘上投映的还是朦朦胧胧青蓝色的光。整个小区似乎都还在沉睡,没有车子的汽笛声,没有晨练大妈叽里咕噜的聊天声。
她扭头,身旁的人还在均匀地呼吸着。她不由抿起嘴角的两个小梨涡。
她枕边的这个人吐气还很平和,睫毛长长,伏在眼睛下方,像微缩型搭在地上的伞。这是她一个月里仅有的几次机会可以这样看他,睡着时的苏苏安然肃淡,和一般人无二,难以想象张开眼后的他会是和现在截然相反地两个模样,好似冰山坐镇身后,寒气萦绕于身。
小心掀开被子,直起身,将虚扣在自己腰间的手臂移开,翻身下床。
和苏言深同居之前,她就已经学会了如何处理自己。点上炉子热两份奶,撒上盐、葱花煎两个嫩黄的荷包蛋,再烤几片土司。她一边翻着荷包蛋的面儿仰头将牛奶一饮而尽,温热的暖流入喉,浓浓的食物烹烤后沉淀下来的香味弥漫在这方米白色格子间里,将她环绕。
苏言深本来在刚才翻身去捞、手臂空落的那一刻还是失意的,可眼下靠在厨房门边,看着眼前这个娇小的身影围着围裙举着铲子翻动的样子,情绪又因这景象柔和了下来。
看着她翻动锅铲的背影,他脑海中忽然闪现出几十年后待他们老了,他也像现在这样静静看着她,做些可有可无的小事消磨时光的样子。
欧阳将早餐乘盘,在端着盘子回头的那一瞬间愣住。和门口的那双眼睛相视,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啦?我准备了早餐......”
苏言深离开门框直起身,保持着双手交叠的姿势走到她面前,从她端着盘、举着筷子的两手中间贴近,在额心间落了一吻。这吻短促轻盈,欧阳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已经撤离了出去,回身打开冰箱取水。欧阳沉浸在意犹未尽的甜蜜中,忽然听见他沉沉干净的声音响起:“待会要出去?”
欧阳点点头,“恩,晚上我......”停了停,“......云挑让我和萧菀今天早点去宴会现场帮忙,她怕自己应付不过来。”
苏言深转紧瓶盖的同时往她看了一眼,正好对上她落在客厅正前方上不自然的目光。放下水瓶,他的声音沉沉,似乎在思索:”沈嘉轻在,还需要你们过去?“不过这思索的时间也仅持续了两三秒,两三秒后,好看的容颜又恢复成了平日里冷冷的样子,他摸了摸她的后脑勺,温柔地说:“先吃吧,待会别给别人添乱......下午四点记得在门口等我,我们一起进去。”
欧阳被他揉得缩了缩脖子。
她本能地想反驳一下他的”添乱说“的,可听了后面的那句,心又像一滴水落在了平静的水面上,荡起一漾一漾波澜。
这是要正式对外给她安上“女友”身份了吗?
“名分”这个东西吧其实她本身并不看重,就算不对外宣布,外界迟早也能从蛛丝马迹中发现。可这东西又像生日宴上的蛋糕,没有也无所谓,有却更好,锦上添花,重要的是,它满足了女孩子心中某种不可言说的仪式感。
她的苏苏虽然总是冷冷的,可偶尔的放晴却能让她温暖很久。
“嗷~”欧阳开心地应了声。啃着面包喝着牛奶,她觉得此刻看着他的时光美好得简直不像话,而这样的时光,以后还有好多好多。
上午九点,苏言深准时出现在了“非凡”总裁办公室门口。
早赖在了里面的陈老三看着走进来的人,就像看到外星人一样从沙发上腾起来。”小四,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三哥我可是难得见你主动来请安呀!“
苏言深脱下外套往沙发上一扔,整理着袖子懒看他,气定神闲地回:”嗯,一般我要来的时候,你都在外面跑项目。“
这话说得全然一番早为他准备好的样子,陈易唯感叹“是啊是啊”的时候,慢慢就发觉不对了,联想到公司所有的项目企划全出自此人之手,他觉得这个猜测不可置信,于是不可置信地问:”你该不是......专挑我在外头的时候来吧?“
苏言深的目光从袖扣露着些许欣慰地转过去,又移回来。嗯,还算孺子可教。
得到肯定,陈易唯震惊。他知道这个腹黑变态,可没想到能变态到这个程度。“为什么?”每回都要亲自跑一趟他办公室汇报工作成果的他,需要一个理由。
“你经常出现在我那,可以替我增加威信。”
敢情他还是柄权杖。那他这个三哥当得还有什么意思,占不到小弟便宜,还要多做事。陈易唯像瘟鸡一样一下垮在了沙发上。
苏言深言简意赅地白了他一眼。用年龄排大小?他可以让他们输得一分不剩。
办公桌另一边,一直不曾开口的人抚了抚眉骨,眼睛半开半合地飘出一句:”林氏的事有眉目了?”
他从两指间露出鹰一样炯炯如炬、胴黑深刻的眸子看向苏言深,苏言深轻颔首,在他对面坐下,打开笔记本电脑将屏幕转向他那一面。
房间里的声音霎时如同前刻才波涛汹涌的大海忽然分出一条小支流,支流沿砂石泥堆劈开的路流淌成小溪,三人的呼吸声默契且安静地沿这条凹壑匀速前行。
而后在摸眉骨的手停下的同时被淹没:”这个方案似乎是可行。“
似乎?陈易唯目光不解地朝他投去,他家老大可难得会说这么没有把握的话。
他再看小四,苏言深听到这话时脸上也没放什么表情,只是很莫名地转过来看了他一眼,然后含情脉脉让他以为自己是瞎了似的说:”可不可行,就要看三哥的本领了。“
一阵恶寒袭上陈易唯,他保证,是那声“三哥”的原因。
“欧阳......在家?”陈殷寻的视线仍旧停留在电脑屏幕上。
“不在”,苏言深特地看了他一眼,”去晚上的宴会厅了,沈云挑叫去的。”
“哦。”陈殷寻若有所思,但没再问什么。
陈易唯忍不住了:“晚上,你打算怎么办啊?”
陈殷寻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两眼精亮,试探地问:“今晚这么好的机会,你不把握?”
陈殷寻换了一边坐:“你想说什么?”
见他终于像是耐不住了,将注意全部放在他身上,等他下文,陈易唯乘上另一把办公椅,滑着滚轮移到他对面,说:“还用我说吗?晚上你肯定是所有人的焦点,要是趁这个机会当大家的面向云挑求婚,”笔筒里的笔被他抽出几支,拿着一支一支往桌面上放,“沈老爷子自然是开心的。在场多数人对这桩早预料到的联姻也是喜闻乐见。而云挑,今晚在场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又是她外公的朋友,还是她大姐请来的客人,”他点着最后放在桌面上的那支笔,“即使再不顾她外公的感受,你觉得她有胆子扫了她大姐的颜面,当场拒绝你吗?那接下来……”
还在他意犹未尽未道完所有前,苏言深已经冷笑着开口了:“怪不得窦恒说你和猴一样精。”
计划的主人公也皱着眉热讽:“挑儿竟然把你当朋友,把她卖了都不知道。”
不知道是摔还是捧的人对“猴精儿”这个形容词倒是受用,昂着下巴反问:“云挑那性格,你不在后边给她加把火,她几年都不会往前走一步。你还想随她在你和严子期中间耗几年?”
“几年?”被问的人态度骤降,与之前完全不同地阴冷道,“他也要有那个时间。”
捕捉到他眼底的深意,苏言深问:“你做了什么?”
话音里带着难得的兴趣,陈殷寻的手指在桌面上一下一下如马蹄蹬地,凝绪了众多思绪的嗓音响起:“严岐山为了博沈念国欢心,把自己儿子卖了,同意送他出国。”
“不是吧,严子期连这都答应?”陈易唯讶异。
“他那种性格,你期望他能做出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来?”陈殷寻带着不屑取下衣架上的西服。
陈易唯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忽然又拔高音量说:“那不正好,这对你来说是好事啊。”
“有什么好?”陈殷寻停下手上穿衣服的动作横了他一眼,“我需要别人让贤吗?”
被这眼神煞到,陈易唯心中啧啧两声,龇着牙就转到背对他的那边去了。
这个从小到大牛逼吹上天的人呐……
不过见苏言深也整理好了东西要走,他才番醒:”去哪啊?“
话出口时,办公室门已经被打开了,陈殷寻只给他留了个背影,边走边说:“打电话给窦恒,中午去他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