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 雪
柳宗元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这是怎样的一个孤寒寂寥的世界,读着读着,仿佛置身于寒雪飘飞,了无人烟的荒原之地,寒气入骨,亘古寂寞。纵有千山绵亘,奈何群鸟高飞尽,山无言静默;纵有路纵横交错,奈何人迹全无,路空自延伸。
天寒地冻之中,白雪纷飞,江水或许也早已顿失滔滔,而此刻竟有一渔翁披蓑戴笠,驾一叶扁舟,凌波垂钓。没有鱼儿上钩,好像渔翁也不在意是否有鱼儿,“闲来垂钓碧溪上”,姜子牙钓鱼愿者上钩,只可惜,在这举世皆醉,一人独醒的世界,柳宗元不可能有姜子牙那般的济世之运,他只能收获寒彻心扉的寒江雪,只能一个体会孤独的滋味。
“独钓寒江雪”,这是无人能解的孤寂,这是怀才不遇的苦闷,这是不能兼济天下的惆怅与痛苦。柳宗元以进士的身份入仕,年轻时踌躇满志,才华横溢,在京城时被王叔文赏识,和刘禹锡一起参与中唐时期的“王叔文改革”,改革失败后,被贬永州,开始了他漫长的贬谪生活。
永州远离京都,地处偏僻,柳宗元有官无职,是个闲官,他自称为“僇人”,也正是这样的遭遇,使他有大量的时间走山寻水,感受山川之美,同时也有机会接触最底层百姓的生活,真切地感受到他们的痛苦。
在永州,柳宗元游历山川,涉险山,探流水,写下了大量的山水名篇,像著名的《永州八记》,这成就了他在散文领域不朽的地位,但这并非是他初衷。山川之美,古来共谈,永州美丽的山水,只能暂时抚慰柳宗元痛苦落寞的内心,失意的苦痛如影随形。
“坐潭上,悄怆幽邃,凄神寒骨”,“ 噫!吾疑造物者之有无久矣。及是,愈以为诚有。又怪其不为之中州,而列是夷狄,更千百年不得一售其伎,是固劳而无用”,在游历永州的大山小川之后,他喟然长叹,山川如此之美,只可惜艰险之地,人迹罕致,多少美景空对苍天,任岁月流逝。一如他自己,空有济世之愿,济世之能,却如这山川美石一般,被遗忘在世界的边缘,真是“独钓寒江雪”。
柳宗元一生秉承中国士之风格,兼济天下才是他心灵的归宿,他永远也做不到像苏轼那般洒脱,何时忘却营营,长恨此生非我所有,小舟从此逝,江海度余生。《捕蛇者说》才是他的血泪之诉,百姓是他永远的牵挂,以我之才华,安天下苍生,是他一生的夙愿。可惜改革失败后,他被贬永州,一贬就是十年,而且是人生最黄金的十年,这十年,有才华却无处施展,内心的孤独寂寞有谁能懂,他的心里一片寒江雪。
后贬谪柳州,做刺史,在这偏远的蛮荒之地,他一改在永州的抑郁忧愁,很少游山玩水,而是充分利用手中的权力,实现自己济世救苍生的理想。他初到两个月,就设孔庙,兴学校,减赋税,改陋习,全心全意投入到民生建设中去。几年后,柳州面貌大为改变,人口增加,街道整洁,百废俱兴,一片兴旺之景。然而过度劳累和忧愁,他耗尽了自己的生命,柳宗元最终在47岁时客死柳州。当地百姓自发兴建柳公祠,来祭奠他,至今,柳州人仍以柳宗元为骄傲。
“古来圣贤皆寂寞”,柳宗元不会借酒消愁,同样留下千古美名,千年的寒江雪,隔着时空的距离,依然透着阵阵寒意,那孤傲的渔翁,你的孤独谁懂,江雪是寒冷的,但寂静的空旷的雪野里,你的那可跳动的心比谁都火热!千年后,也许只有一个人能成为你真正的知己,那就是写下“先天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北宋名臣范仲淹。
【简书大学堂无戒90天极限训练营】第28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