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半边温暖
文/老猫
那天中午,印象里天气是糟糕透了,连阳台的玻璃都是昏黄的。流沙的季节日子总是暗无天日的,不知道什么才是尽头,总觉得记忆的底片注定应该是泛黄的。
“呜……呜……”手机一声一声地响着,浑身像爬满了疹子一样,让人难受的要命。带着极度缺觉的痛苦,我的心情简直可以用气急败坏这个词来形容了,恨不得立即从手机里钻过去把那个始作俑者千刀万剐。
睁开死也不想睁开的眼,手机屏上竟然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号,这倒是让我有几分忐忑。“会是谁呢?”气已经消了大半。
“喂,你是?”带着一点歉意和惭愧我说,心里对对方做了一番推测。
“我的声音你都听不出来吗?一听知道是打扰你午休了。”我从躺着的姿势以最快的速度变换为坐着的姿势,还不忘顺手整理整理睡得天南海北的发丝,好像程锐就站在我面前跟我对话,我甚至感觉在电话的那一头他都能看到我的窘态以及我微微泛红的脸颊。
“没……没……,我是在午休,你过来找张的吧?”我紧张得的确是语无伦次了,问了一个现在都恨死自己的问题,他和张的感情到底发展到怎样的程度,到今天我也不知道。“好吧,那你先休息吧,打扰了,有时间再说。”让人惊喜的东西总是短暂的,床乱的不像样子,眼睛奔着手机屏几乎是掉进无尽的黑色的深渊里去了,回忆貌似有几个世纪那么长。
程锐,我的同桌,第一次坐的这么近,时间又这么长,自己觉得是很传奇的。总幻想着和我身边的人有很多很多轰轰烈烈的故事,然而很可惜,平凡的人总是占大多数的,我就是其中一个。和一些人遇见了,一同走走,后来就散了,想想,挺伤感。
从右边到左边的距离有多远呢?身份都是同桌,仅此而已,你却已不是我初识的样子。上课还是一如既往的盯着手机,课下是问过我数学题的,可是我明白那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痛苦,因为有一种努力总会输给现实。但庆幸,我们之间不再只有三句话的台词。
好想对程锐的外貌做一番描述,只是好惭愧我对他的长相真的是一点都不清楚。那时候哪怕是认真的看一眼也是好的,今天也就不那么后悔了。谁让我那时候怕得要死,觉得看一个男生是那么的不好,连说话都恨不得给他一个背影,尤其当他的目光投射过来的时候,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要怎样回应才好,真的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程锐似乎说过很多次我是怕羞的,课间大家在一起开玩笑的时候,很多无关紧要的字眼在我来说都是敏感的,内心的红晕早就燃起了半边天。有那么几次他会开玩笑地说让我害羞一下,这些事情他大概早就忘了吧,对我却是久久难以忘怀的。我和他,和她们,那些开放的女孩子们相比应该是生活在上个世纪的吧,或者更早的年代。
我是女生,这个认识迟得很了,男孩子总会在不经意间让你明白这个不争的事实。
初中的生理课之前,我是不明白小孩子是从哪里来的,大人总是说我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坐在后桌的男生给我讲过母亲孕育和分娩小孩的流程,只不过那对我来说是个很遥远的事,结果我的生物作业上面全是红色的叉叉。“你是个女生哎!”后座的男生无奈的摇摇头。这不免又让我想起了那个冬天的早晨,那个与程锐有关却让我无比尴尬的早晨。
“同桌,女生不要喝那么凉的水。”程锐用他向来的淡定口吻和我所谓的老谋深算的平淡冷冷的说。
“没事,习惯了,不要紧的。”我的回答是那么的自然,连我自己都为自己自豪。几秒钟之后,没人晓得我脸上的色彩,是青的?也许是蓝的?这姑娘是在哭还是在笑呢?
我恨他恨的是要死了,他是不应该那么了解女生的,这就是他的罪过。我都有了逃学的冲动,死也不要见到他。整个上午都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英语课上拿的是数学课本。接下来我要怎样对他说话呢?要怎么开口呢?让老师调座位吧肯定不行,连个正当的理由都没有,终于明白难为情是怎么一回事了。
很久以后一直到现在突然间好像很开心提起他了,甚至觉得他温暖了我整个高中时代,在一直形单影只的世界里,灰色变得明朗,阳光照射了进来。
教室很大,窗子很大,风进来了,他说过让我坐在里面他坐外面。他一如既往的在课堂上玩手机,的确是堕落了,却不忘提醒我认真听课。我的数学算是差到极点了,信心全无。他用胳膊肘提醒我,调侃说睡睡该醒了。我说以后数学课是我的正常睡眠时间,最好是不要理我。内心痛苦的要死又自责自己是不应该如此对他,他应该也是痛苦的吧,数学对我们都是伤。不过如此一来,我倒是真的和他有共同点了。
很多个阳光西斜的午后,他的半边脸浸入在夕阳里,棱角分明,就像我对他的记忆。他总玩着手机,下课也愿意占一个角落,我们都在诠释落寞。有人说,一个人无论有多少缺点,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教室很大,窗户也大,视野也宽阔。是我习惯了早到一分钟,还是他习惯在我一分钟之后来,我总这样想。每个中午那早到的一分钟我趴在窗户上,看着他从校门走到看不见的楼下,又从教室的转角两手插在裤兜里进来走到桌子边进去。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
最怕的就是习惯,起初的很多时候想着要逃离程锐,当真正要重新调座位的时候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觉得可能没有人比他好了。
搬座位那天是真的不舍了,我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问他要坐哪里。他说我们坐这里吧,因为“我们”这个词我似乎明白了。所有的美好到尽头的时候,无论你怎么用力去抓,只会是手中的沙子一点点的流尽,事实永远是残忍的,而我们却不能拒绝。
故事在离开的时候就无条件的成为了记忆。圣诞节我们在同一个桌子上为他的爱情奋斗过,我出的点子让他不合格的包装纸将苹果包成了糖果;情人节我是不知道的,我却在桌子底下帮他用彩带叠起了纸花;我在红歌会结束的时候看那个女孩在很多人面前弹钢琴,我喜欢上了他喜欢的女孩,那么优秀,性格又是极其的好。
如果回忆总要有段很唯美的故事点缀的话,那么那本应该有的唯美是真真实实的被我破坏了。
晚上的雨早就下开了,有伞的话算不上很大,很不幸我是从不带伞的。有伞的有点幸灾乐祸的回家了,无伞的要么是幸福要么是焦急都在等着。这我不管,反正是死不了人的,拿着书我一头冲进了雨里。
“怎么不拿伞,会生病的,一起走吧。”程锐在后面喊住了我。夜色中我看不清他,也不敢看他 ,与男生共撑一把伞心里还是怪怪的,连走出教室难以承受的冷在一瞬间都没了感觉。我说我习惯了,下雨的时候这样清醒一下也不错。程锐无奈地笑笑说好吧。一段路像走了几个世纪,心里乱糟糟的想要马上逃离,随便说了句话,就头也不回地跑进了雨里。
后来这一幕在眼前出现了很多次,夜色很美,雨也很美,程锐在我的左侧撑着伞,我们把一段路走成了几个世纪。
时间一晃,我们高中毕业了,我们一起去买过留言册,还拍了照片,只是在很多镜头里我删掉了只有我和他的那张,因为我的表情难看极了,拍照那天不舍的东西太多。
“明天你是否会想起,昨天你写的日记;明天你是否会惦记,昨天最爱哭的你……”留言册上这句话写完以后,我真想爬到床上大哭一场。我想今生我们是注定越来越远了,无论我们对未来的计划是多么的美好,那个有你的左边是不会再回来了。
到了今天,我无法不会想起那段日子,一个很冷的人,却给了我一段温暖的故事。我不能不感谢他,在我落寞的青春里长成了一片绿洲,让我心中早就生成的成熟的种子生根发芽,迅速的成长起来了,无论是害羞还是不知所措还是任性,都一点点的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