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同样的日子里,我们正在流水潺冉、有音乐会的公园里休憩,两百年前却在雷声中把胡安·伊恩索·迭尔戈惊醒,在那个昏暗的时刻里他除了惊恐地流着眼泪、把双脚往天上乱蹬以外毫无办法。
没人能同雷电抗争,人们总这样说。多年以来迭尔戈身为解放者之一并不坚定地相信这一点。同样的日子里,迭尔戈冒着雨为大众而一展他们共和国激昂的蓝图时,二十九年前惊醒他的神下一刻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了他。没人能同雷电对抗。不过这些对于我所要讲的干系并不大。
由于叛徒出卖,胡安·伊恩萨所在的起义部队在这次策反之前被政府军一网打尽,下午开始昏昏沉沉,有个高头大马的彪汉在俘虏们面前轻蔑走过,他向在场所有婊子养的商量,赢了只用吃牢饭。当即就有个同志拿了刀冲上去,莽汉似乎没有看到他冲过来,继续踱着,那人近了想刺穿他,他还是步子没个完,手却抬起来像拨开什么碍事的门一样将那人推开。他的脸阴沉下来,这下没人敢上了。空气在紧张安静中延续着,伊恩萨这时才明白过来,他眼中噙满泪水,挺身起来向那个高他两头的军府敌人发出决斗,他看了看那一盘刀子,但他要的是自己那把匕首。
战斗在黄昏打响,他没有急于扑上去拼命,对方的沉稳让他心生一丝动摇,那高塔一样的彪汉失神了一下貌似露出破绽,伊恩萨又忍住没有冲上去,但两人在游移打量之中越靠越近。终于伊恩萨低下头怒吼一声冲上前,匕首在风声中贴胸扫过,随后让出身躲开突刺,他迷惑地端详着对手的脸,感到右手握紧的拳头传来兴奋的颤抖。两人若即若离,危险地交手数着,匕首在翳色下发出嗡鸣,
是呼声,两边都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怯懦的小子干起架来丝毫不逊。敌人的架势确实吓人,但伊恩萨贴身的惊险和佯攻的绝妙让他无法施招。伊恩萨假装攻击下盘,一个侧身让转骗过反击贴近刚退让的对方,匕首在空中吟唱。他的刀刃似乎在寻找对手的脸,而后突然短下一节———没入对手的胸膛,而后大汉在一片荣光中颓然倒地。但这光荣只持续了三秒,欢呼还没来得及发出,伊恩萨突然听到了不名誉的枪声,枪击淹没了愤怒的浪潮,他回过头来大吼一声,四颗枪弹一起把他打倒在地,革命军的俘虏在屠杀之前负隅顽抗,在枪下含恨死去。
雷声,玛利亚抬起头来,她听见有人在叩墙那侧的木板,于是起身跑到门口,失望地把一大袋食物拿进来,她随即向黑人小孩道谢,小孩心领神会帮她把窖门掩上,玛丽亚抱怨了一句,不过抱怨只是抱怨,她连忙跑回黑暗的房里,迭尔戈还在哭个不停,显然这雷声把他吓坏了,别哭,亲爱的我的小迭尔戈,生活可真难,她叹息,和着安眠曲调望向窖门口,雨还在下,过七点了,玛利亚平时除了操持这点可怜的家事以外就是记时间,她目不转睛的盯着门口,盼望突然又温柔的叩门,虽然明知道两个星期后才可能见上一面,但这是她乐于、厌倦 、也是不得不做的事情,在从前的家也好现在也好,很久很久,她都在等丈夫回来。
在同样的日子,我高烧久久未退,但过了这天后困扰我的病竟不治而愈,这让我们全家高兴极了,后天我的邻居林某去世,在葬礼上看着他安详睡去的遗容我才想起我干的事,在恍惚和烧灼中我发现自己在另一个从未去过的亲切地方(人们总是这样陌生又熟悉的到过)同这个死去的的邻居决斗,处于生存的本能,我杀死了他。
这时我才带着惊惧和怀疑找出并还原了这场两百年前的决斗,并悲剧性地领悟到在梦境中(孰为梦境?)我和他所扮演的角色,我知道我现在所能做的,只能是充满泪水,忏悔以及感激他做出的选择和牺牲。我不公之于众,是因为没人能理解我的无限恐惧和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