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你可以沉睡在我的花园

*文章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作者发出邪恶的反派笑声

下午六点,李蟹站在收银台后换下蓝色马甲,和交班的同事打了个招呼,走到休息室打下班卡,等李蟹站在门口时,玻璃门外的景象是一片乌云密布,强风贴着玻璃门由远及近的吹过去,发出一阵“匡匡”的振动声。李蟹拿着折叠伞,狠狠心撑开雨伞,顶着强风往家走,李蟹的伞面很快被强风吹翻,伞面像一口大锅一样接着根本存不住的雨水,李蟹双手紧紧握着伞柄,被吹得向后踉跄。

伞柄滑出了李蟹的手,李蟹眼睁睁看着伞被风卷走,无影无踪,只好低着头,继续赶路。

李蟹之所以着急往家赶,是因为家里有一个瘫痪在床的母亲,母亲已经完全丧失行动能力三年了,三年前李蟹是售楼处销售部的小经理,为了方便照顾母亲,来到离家步行只有七分钟路程的超市工作。李蟹还记得母亲确诊脑血栓那天,是个炎炎的夏日,医生把母亲支走单独跟他讲病情,当讲到“可能会引起瘫痪”时,李蟹的余光看见母亲正一脸惨白的站在门口,李蟹不知道母亲听了多少,知道多少,那也是李蟹第一次知道母亲原来那么有心眼,知道医生把她支开肯定不是好事,于是留在门口偷听。医生已经见过太多了,并没有大惊小怪,默认了母亲留下来听病情。母亲哆嗦着嘴唇说不治了,那时李蟹正在低头签字,办住院手续,听到这话李蟹无名火起,拍下笔大吼:“我有钱!我说治就治!”

母亲在医院躺了一年,因为没有医保,走的是自费,钱像纸一样烧。李蟹工作五年的存款像漏水一样迅速下降,因为三天两头跑医院,李蟹的业绩越来越差,甚至于三个月开不了单,李蟹意料之中的被降职,被辞退。甚至把房子卖了,都没能抗住母亲在医院一年的花销,母亲搬出了医院,回到家里,一开始母亲还能自己倒水吃药,渐渐的,起床需要李蟹扶,上厕所站不起来。

母亲最终还是瘫痪了,李蟹试着请了护工,护工是个尽职尽责的护工,辞退的原因仍是因为钱,彼时李蟹已经来到超市工作,一个月两千的护工,李蟹一个月两千零五的工资承担不起。李蟹的爱干净和穷讲究早已在母亲确诊那天凭空消失,他开始学会换尿布,给老人洗澡,洗沾了排泄物的床单;他不再买新款球鞋,合身的西服,彰显身份的手机;取而代之的,是穿到掉底才舍得换的布鞋,是穿几次就起球的T恤,碎掉摄像头的手机;省下的钱都用来买药,纸尿裤,呼吸机,吸痰器还有……药……和药。

李蟹摸出钥匙推开门,门口摆着一个“出入平安”的地垫,因为长时间没人清理,明亮的鲜红色变成了脏兮兮的暗红色。窗外,雨点噼里啪啦的砸在玻璃上,形成连绵的水线,向同一个方向流淌。李蟹并没有先去洗澡,而是先去把母亲的纸尿裤换下来,黑暗的太空中打了三下闪,短暂照亮了李蟹黑色的眼眸,李蟹没有去看母亲的表情,沉重的空气在两人之间小心翼翼的流动,李蟹将尿不湿扔进垃圾桶,走了出去。他忍者被雨水浇透的衣服,打开厨房灯,淘米,煮粥,在这个间隙,洗前几天攒下来的碗碟。在一片碗碟碰撞声里,李蟹停下洗碗的动作,他屏住呼吸,听见是母亲的房间里发出的声音时,手在围裙上蹭了两下,冲进母亲的房间看了一眼,然后蹲下来连接吸痰器。

窗外“轰隆隆”连打了三声雷,李蟹再次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床上的母亲痛苦的哼哼着,李蟹不敢抬起头。

床上的人似的痛苦,要等着她似的人也很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李蟹试探性的呼吸,他拿着吸痰器缓缓把头转向母亲的床,母亲的侧脸在黑暗里像一座坚实连绵的山。李蟹向左侧栽倒,才感觉到自己双腿全麻了,后背像是刚被人泼过冷水。

李蟹母亲的葬礼很热闹,三年前作鸟兽散的亲戚此时都站在李蟹家的客厅里,他们神色哀伤,拍着李蟹的肩膀说他是孝子。李蟹收了礼金,请亲戚们吃了顿饭,手里也没剩下多少。李蟹想起自己还在售楼处上班,组织团建的时候,也是这样大家AA。

李蟹笑了,李蟹感觉自己心里有一团无名的火,所以他觉得自己是被气笑的。

李蟹三十二岁,因为母亲似在出租屋,被房东赶了出去。李蟹开始重新找房子租,他来到中介,接待他的是个染着黄头发的女生,女生穿着干净平整的西服,领口别着一个郁金香胸针,她说她姓仇,小时候很胖,大家都叫她球球,现在瘦下来了,觉得“球球”这个称呼很可爱,自我介绍仍然会叫“球球”。球球一口一个哥,丝毫没有因为他穿着九块九包邮的横纹上衣而看不起他,李蟹的要求很简短,便宜,清净。可能符合这两样要求的并不简单,球球领着李蟹跑了四处地方,李蟹都摇头。球球已经两个星期没有给李蟹打电话了,李蟹就在网吧窝了两个星期,等再次接到球球的电话,球球开心的说,哥,这次你一定满意。

房子在郊区,距离市中心坐车需要三个小时,是个独立的小平房,院子里甚至有一块闲置的土地。房东在其他地方也有房产,只是需要有个人看着这个地方,添添人气。球球嘴上不闲着,说里采暖好,还清净,冬天一烧炕,屋里比楼房热乎,不爱烧炕床上也有电热毯云云。直到李蟹说,行,咱签合同吧。球球一拍手,诶呀哥,办事真敞亮。

李蟹辞去了在市里超市的工作,在附近工地当起了夜班保安。

很快,李蟹认识了一个女人,女人在发廊里工作,身材高挑,头发因为抹了发胶一根根的炸起来,耳朵上带着一对假珍珠耳坠,抹着大红色的口红。她在给李蟹剪头发的时候报了自己的价格,两个人滚在一起的时候叫的门外的顾客直骂他们不要脸。

李蟹人不行,瘾还大。他三天两头就去剪头,抱着女人拱,颤抖着说当我女朋友把,女人冷笑一声,李蟹浑身一颤,消停了。

一天李蟹又去发廊,问女人你是不是下班了。女人翻了个白眼说她没有下班一说。李蟹说我想带你染发,你染个黄头发一定好看。女人斜了他一眼,说,花哪冤枉钱干什么,你把钱给我,我自己染。

李蟹给了钱,第二天,女人真的顶着一头黄发出来进去。

秋雨连绵,新闻上播报台风将袭来。

李蟹上完班,打着伞回家,路上看见女人拎着一筐菜在雨里奔跑,雨点将她头上的劣质染料冲得斑驳,李蟹跑过去给女人打伞,两人互相搀扶着回到了李蟹的小平房。

女人做了饭,炕也热乎里起来,两人吃完饭,钻进被窝里时窗外还是狂风骤雨,女人头发的燃料沾在枕巾上,可能是为了表达歉意,女人骑在李蟹身上,昏黄的灯光把女人颠簸的身影投放到墙壁上,女人像一个乐团的主唱,窗外的电闪雷鸣是她的配乐,她引吭高歌,雨点是她的伴奏。所以当李蟹的水果刀划开她的脖子时,她是直挺挺的向后倒去的,血液喷射了一墙,血//水争先恐后的砸在炕席上的声音和窗外的雨点一样。

李蟹把她埋在了院子里,那块闲置的土地正正好好能放下她的躯体。秋天并不是一个适合种花的季节,李蟹却买了一堆郁金香花籽,谁又不知道郁金香娇贵,对生长条件苛刻。买花的千叮咛万嘱咐养郁金香的事项。李蟹充耳不闻。

深秋,李蟹的郁金香没有一点动静。

李蟹一天早上下班回家,觉得困得睁不开眼,没来得及吃早饭就沉沉睡去,梦里,他看见一头黄发的女人,脸颊娇艳,活生生的站在他的花园里,脸上带着笑,盯着他,似乎随时都能冲进来。

李蟹,一个激灵,醒了。外面阴沉沉的,他拿着铁锹来到花园,一铲子一铲子的挖,李蟹跟惊讶的是自己居然埋了这么深。当女人青紫的脸出现在松动的土壤下时,李蟹干脆用手挖了起来,在他眼里,女人似乎更娇艳了,和梦里一样娇艳。

李蟹旷工三天了,主管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不回。李蟹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脱了相了,明明只是三天没见。李蟹仓白着脸说自己要请假看病,主管问他怎么了,李蟹说自己…设出来的都是小虫子。

于是李蟹被捕了,李蟹主管报的警,面对警察的询问,李蟹供认不讳,他出庭时脚步发虚,黑色的眼眸望着法官,说话也没有什么力气。最终经法院判决,李蟹犯有故意鲨人罪和侮//辱//尸//体罪。

李蟹的余生将在监狱里度过,郁金香不会盛开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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