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都天朝。圣城。
黄昏,微凉,萧瑟。
一天中最美的时刻,日月遥遥同光相映,浅星作云衣的镶嵌,寂夜作明朗的面纱。碧落无际,是精致绝世的少女,亦是高贵广袤的女王。如此极致的结合,日光为月色变得柔美,月影因日晕逐渐清亮,没有黎明前的压抑,亦无日光冲出的耀目,醉得人流泪,迷得人痴狂。如一场完美的盛宴,无需回报地赐予人间,每天每日,从不会略过。也许因为,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第二天的朝阳,但每个人都值得轰轰烈烈的最终告别。
花都天朝境内,圣城今日的黄昏格外美丽,丝毫不染东方边境的风烟肆虐。华清楼下,车水马龙,喧闹不已;楼上珠帘后,一青衿黛佩的年轻男子注视着天际,才刚过午时,日头最盛之时,晚霞却蔓延千里,他陷入沉思。
侍卫冷阳见男子神情烦忧,说道:“梅御卿,您若是觉得午后闹市叨扰,我这就去遣散下面的民众。”
薛鹤梅回过神,道:“不用,这都无妨。百姓过着平常生活,不要去惊扰他们。你去看看龙子君到没到,也等了有些时候。”
冷阳应下,很快回禀,“龙御卿还在天子那里,和三公商讨要事。”
“只他们五人?蓝念真不在?”
“是的,蓝御卿仍抱恙。”
薛鹤梅听了更加心烦。
花都天朝天子之下,三公三卿为百官之首,文武双全,有勇有谋。其中,三公辅政谏言定礼法,三卿安民掌兵平内外,其余文武百官再细分九品。
近日,封印千年的修极重现人间,事关全颜极安危。花都天朝位于极东,毗邻修极,最先遭难。举国沦陷,迫在眉睫,向其他大国寻求联盟,不仅是正确之举,也是唯一出路。怎奈三公担心引狼入室,劝阻天子求援。
薛鹤梅年前晋升为三卿之首,原以为可号令三卿齐心促成联盟。不料,龙卿拒绝动用圣城兵权,蓝卿随后竟也数日抱恙在家,只剩薛鹤梅一人孤掌难鸣。
其他人就算了,只是蓝卿如此奸猾,怎看不出大战一触即发?祸殃当头,竟称病不出,不仅枉负天子素日厚待,更置家国于何地?
薛鹤梅自知不能与蓝卿明说暗话,便约了龙卿相见。龙卿性格更为直爽,但心思也武断,不知是受了什么蛊惑,拒绝出兵,必得当面对峙。
然而,今日,看来是空等了。
薛鹤梅烦闷不已,正欲回府,却听楼下人群欢呼中。
“要说这修极来历,还需从天地开初说起。”话音刚落 ,一声抚尺,敲得哗然皆静,只听那绘声绘色的说书声。
“彼时,人间受远古邪兽捕食多年,幸而有四位结拜兄弟,才智出众,胆识过人。这四人偶然见到邪兽吸纳黑暗之力,得到启发,合力研习,在阳光中发现并汲取了能量。这能量源于‘金乌精粹’,他们称之为当今所言的‘日华’。日华给了四兄弟超越凡人的能力,随着‘日华术’修炼而成,人间终于获悉了法术的秘密。四人决心以日华术拯救苍生,却遭到邪兽追捕。眼看就要被抓住了,这时,满天下的人合力用血肉之躯,拦在了邪兽的血盆大口和四兄弟之间。这一拦,便是七七四十九天。”
“到了第四十九天,一丝云、一袖风都没有,朗朗天地下,血流成海,白骨砌山,这世上的人都要被邪兽杀光了,再也拦不住了。日落时分,几只邪兽染着无数人的鲜血,突破了人墙,冲向了四兄弟。眼看着他们即将命丧兽口,说时迟那时快,众人只见,西方雄日,东方皓月,日月交汇,阴阳相合。南方狂风大作,暴雨填补血海;北方乌云密布,大雪埋葬白骨。”
“一直闭目修炼的四兄弟此时站了起来。千钧一发之际,年长的二人挡在了前面,他们举起了一只映着日光的巨大铁斧,合力将之砸在地上,大地便向东方崩裂开来。很多很多邪兽都掉了进去,人却可以悬空地站在裂谷之上,幸存的邪兽要么仓皇逃脱,要么拼死一搏。接着,年轻的二人手中托起一匹白练,这白练升至空中竟化成北方的雪花,一朵朵准确地落在了地上邪兽的双眼之间,瞬间如岩浆融穿了头骨。就这样,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数不胜数的邪兽全被他们齐心消灭了,人间苍生终于脱离苦海,得见天日。”
“随后,四兄弟分明创立了修、颜、赂、欲四个部落,后统称‘四极’。四极相傍而生,相依而居,相辅而成,自东向西,不可分离。那把用人血淬炼出的辟地之斧,和那匹可以幻化成漫天大雪的白练,分别化为了神器碧血日、饮雪月,将日华挥洒四极,守护昼夜平分。四极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从日华中得到生长和修复的能量。”
“然而天下大事,合久必分。年幼的欲极始祖为了得到由两个兄长创造的碧血日,蛊惑了单纯的赂极始祖,试图将两位兄长推入人兽大战后并未合拢的裂谷之中——那里隐隐还会传来邪兽啸吟。两个兄长拼死抵抗,争执间失手将小弟推入裂谷。手足阋墙,演变成了四极的混战。天下又一次血流成河,修、颜二极终于站了上风,忠心耿耿的欲极人无法接受失败,集体追随欲极始祖跳入裂谷之中。”
“随着欲极的陨落,龟裂的大地竟在此时重新闭合。叛乱平息了,然而战火并未终止,剩余的三兄弟、三极之间产生的裂痕,与日俱增。”
“最终,修、颜、赂三极打破全世界昼夜对半的格局,修极始祖借用神器之力,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成功分割日华。作为奖赏,修极得到了最多的日华,全年几乎尽是白日;而作为惩戒,赂极每日只分到小半天的日华,仅能维持基本所需;颜极无功无过,则保持昼夜对半,只是东边地区白日略多于黑夜,而西边则是相反。”
“这样的格局原本时限只有一千年,然而,赂极渐渐对奖惩心生不满,开始侵扰颜极。颜极不堪其忧,遂用古时祝融术铸造了第一座以纯日华打造的巨大城墙,即为今日的‘天门’,自此与赂极彻底割裂。相传‘天门’建成之日,其方圆千里的绿野皆被灼热日华所点燃,烧了七天七夜,方才燃尽。至于修极,在极祖仙逝后,二代极主用诡计夺走了日月神奇,擅自封印东方,从此与世隔绝。三极分割,至今已有千年之久,修人终于不堪孤守白日,重现世间……”
薛鹤梅听不得这话,怒道:“‘不堪孤守白日’?什么鬼话?竟有人在天子脚下这般混沌不分。冷阳!去把那说书的带上来!”
一女子在身后笑言,“不过是草木愚夫,梅御卿嫌吵,又何必一般见识?倒是旁的人,未必不认同呢。”
那珠帘之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位绝色美人,青黄鞠衣摇曳生姿。
在短暂的惊诧后,薛鹤梅起身颔首道:“见过九华御嫔。”
九华款款回礼入座,一举一动皆如天仙降世,引得人痴醉。薛鹤梅刻意避开视线,“御嫔今日怎有兴致来华清楼一坐?”
九华微微笑道:“妾身特来听说书。”
“是吗。这说书的,怕是糊涂了传说与胡言的界限。”
“梅御卿不信这传说?”
“传说永远只是传说,信与不信对现世又有什么帮助。”
九华努了努嘴,笑言道:“在修极重现之前,他们也只是活在传说而已。何为现世?何为传说?”
薛鹤梅道:“眼目所见,方可置信。修人的大量日华如何得到、法术如何维系,并不重要。我们理应思考应对之法,天朝位处颜极最东方,又该如何救国。”说着,语气里颇有些愤懑。
九华道:“看来梅卿确是希望合众国之力,以抗修极。”
薛鹤梅面露不悦,“不知大国联盟也要劳烦御嫔如此上心。”
九华坦然地微微一笑,“天子圣体不安,妾身当为天子分忧。此战并非针对天朝,只不巧处于前线,何苦以卵击石?天朝与四国接壤,修人绝不会止步于此,西方大国也不过是暂时安稳罢了。颜极各国独立统治时间已久,政权纠缠导致积怨颇深。联军若能成立,不止是为了颜极一时的存亡,也是为了长远的和平。梅御卿的主见顺理成章,共同利益即可促成颜极联盟,不妨一试。”
薛鹤梅讽刺道:“多谢御嫔认可,若真顺理成章,便不必凭御嫔枕边劝谏,挽回圣心。”
九华微笑道,“联盟自然不是易事,更不是妾身这等女流之辈所能妄议的。不过,天下有难,谁都难逃其就,若要实现全极的联合,必先安一屋之心,梅御卿觉得如何呢?”
薛鹤梅见九华有意示好,言语上略微缓和,“说的容易,连御卿都不得同心,如何劝服三公和天子?且说西方玄焰,狼子野心人尽皆知,待日后成功抵御,敌军有机可乘,驻留我国不退,又该如何?其余诸国想必皆担忧江山与军队受敌国胁迫。除非有万全之法,否则不能令天子信服。”
九华轻抚攒金百花护甲,似是无意地悠悠说道,“玄焰军事实力雄厚,主导联军,确实无可避免,但若有办法让玄焰十王与军队隔离,或许尙有机会实现联军为全极而战。”
“你是说军政分离?”
“御卿所言甚是。若联军拥有绝对自主兵权,独立于诸国统治者,既缓解政治上的积怨,也相对公允,历史上也曾有过先例。”
薛鹤梅沉吟,“兵行险招以求出奇制胜?未尝不可。只是御嫔所言的先例,只怕是上千年前的故事吧。且不论真假,如何要当今的各国君主既甘愿加盟,又主动放弃兵权?同时,若联军独立,联军统帅拥有着至高无上的兵权,何人能够担此重任?”
九华道:“联军统帅须为颜极最优秀的将领,才能保证颜极存亡,也最有可能服众。如此顶级军权,不可完全依仗一人,但要诸国各遣一将,又太多。不如请两位统帅平分兵权,彼此牵制,确保联军为整个颜极而用。
薛鹤梅蹙眉道:“平分兵权?若二人战略有所冲突,可如何是好?”
九华道: “军心所向者,自会胜出。”
薛鹤梅沉思片刻,道:“两位统帅……瞭望七大国,其中一位,只怕无可避免花落玄焰国。另一位……各国领将难分上下,哪一位最能牵制玄焰国呢?”
九华莞尔一笑,倾国倾城,仿佛人间皆匍匐裙下。她淡淡道,“御卿糊涂了,只要选出一人,无论是谁,其身后就已站齐了六国,何愁牵制呢?只怕御卿忘了联盟初心。”
薛鹤梅恍然,不禁暗叹,不愧民间多赞九华为天朝第四卿。
翌日,天子骤然改变心意,命三公之首、太师释承即刻携天子令,奔走诸国请求联盟。
联军一统各国不同军阶制度,置大将军、大司马各一,平分兵权;
其下,依次册封骠骑、车骑、卫将军;
再封前、后、左、右四大将军。
共计九位封号将军,统领九大行军幕府。
九大行军幕府中,一封号将军为主位,手下有长史一人,协理军事。再有副将、校尉、都尉、士兵长、小队长。
同属东方的太行和洛水二国,军队几乎倾巢出动。国力稍逊的吉地很快派出五员猛将,随后,中颜帝国的将军们也引兵前来。这四国与花都接壤,若花都沦陷,任何一国都可能步其后尘。君主们皆恐唇亡齿寒,又惧修极灭世法术,同意交出前线部队的兵权,由最终选出的两位统帅全权负责。
最后,释承才分别前往距前线最远的西方二国,玄焰和苍滨。
不料,苍滨十二王拒不加盟,玄焰十王也委婉推脱。
但玄焰军事实力强盛,更是主帅候选,不得不请,太师只得费心转圜。
原定九大幕府为各国平分,方便各国军职内部管理。吉地实力稍弱,愿让出一府。最终,除去花都、中颜、太行、洛水各占一府,及大司马一府,剩余四府皆归了玄焰,十王才勉强同意。
待天朝太师归国,九大幕府之中,八府已有了具体安置——
大将军幕府予以玄焰国神弘元帅玄穆;
骠骑幕府予以花都天朝第一御卿薛鹤梅;
车骑幕府予以玄焰国振弘副帅玄倓;
卫将幕府予以中颜帝国大将军之首羲和;
前将幕府予以玄焰国勇弘将军玄炟;
后将幕府予以玄焰国伏恒将军玄烙;
左将幕府予以洛水国大帅蒙尘;
右将幕府予以太行国天女统帅锦瑟。
玄焰国以颜极霸主的地位揽权,虽在意料之中,但一国坐拥四大幕府,包括最高统帅,实在令诸国忌惮。不出所料,众人全部张望着暂时空置的大司马之位。
天子命薛鹤梅负责安置盟友,包括大司马,却未言大司马人选,只交代暂用天朝兵力充府。同时,九华隐居深宫,太师抱病不出,薛鹤梅无人可问,又怕惹闲言碎语,全凭揣测。
颜极大国中,唯独苍滨国仍未首肯联盟。或许,类似太师与玄焰交涉,大司马之位许给苍滨国也未可知。苍滨自古以来便是军事强国,即便这代败落,兵力也不可小觑,又与玄焰积怨已久,可谓不共戴天。
苍滨国近年陆续册封了新一代四大天将,其中首位便是梧菁。梧菁上任威天将军后,主动请访五国,之后连连得到各国再次邀请,风头一时无二,几乎重现其叔父生前风采。
梧菁叔父梧岿擎也曾一度名振颜极,不仅几次带兵救援过遭受洪灾的吉地、洛水两国,甚至还曾一度远赴东方,助花都天子击退太行国骑兵。
据记载,玄焰十王曾御驾亲征,眼睁睁地看着十万雄兵被梧岿擎打了个落花流水,颜面荡然无存。听说,十王盛怒之下,险些问斩当时挂帅的秦飞将——秦飞将几年后屠尽梧岿擎一家老小及所居风信城,大抵因此。
梧岿擎死于秦飞将刀下时,区区三十六年,正值当打之年。曾有人说,如果梧岿擎没有牺牲,苍滨十二王未必还姓水。
他的死与风信城大殇,最终掀起了横跨颜极西东的滔天民怨,逼得玄焰国在易简年间首次休战。
而如今联军大将军、玄焰国元帅玄穆,原名秦穆,正是秦飞将之子、十王甥男,军功远胜其父早年。自受封国姓后,更有替代孱弱的王子继承玄焰大统的可能。
梧菁与玄穆,一个苍滨天将之后,一个玄焰元帅之子,在他们出生前,就注定了今生水火不容。
对于联军而言,则是完美的军权制衡。
只是,薛鹤梅每每想起九华当初提醒他的初心,不禁深夜辗转。
梧菁归乡的三年间,恰逢苍滨和平年岁,从未征战,毫无战绩。若不论身世家国,他真的能保全颜极苍生吗?夹在赫赫有名的玄焰国双帅秦氏兄弟之间,这样的大司马如何立威服众?若劝苍滨王另择良将,谁更适合呢?若苍滨王拒绝又该如何?
直到各国军队于花都前线汇合当日,苍滨王仍未答复,苍滨国仍一兵未出,薛鹤梅也仍未能安心。
来自天南海北的将士们身着各色战袍,挂着各族祈福的配饰,带着各地特产的坐骑和粮草,像他们五千年前的共同祖先们一样,聚集于颜极边境。曾在沙场上拼个你死我活的旧敌,即将为了共同的生存而战,局势紧张得容不下一针一线气氛。所谓冤家路窄,仿佛多说一句,或是多看一眼,一切歃血盟约都会瞬间土崩瓦解。
不知是谁猛然发现,签署盟约的六国中,只有玄焰军迟迟未到。共同的敌人远比共同的利益更能缔结人心,沉默很快被四面八方的愤恨和怨言打破。
“玄焰人迟到了。”
“迟到是小事,就怕来了以后,连大司马幕府都抢去了!”
“呵,我看你是有心于大司马之位吧。”
“我才不惜的争那虚名!在玄焰手里当棋子,谁愿要谁要。”
“就是,设个大司马作甚,到头来不还是西方人说了算。”
“西方根本靠不住,听说苍滨国连盟约都不签。”
“签了又怎样?当年玄、苍的和平条例,人家不也是说撕就撕?”
“西方人就是这德行!”
众人聒噪之中,一个淡然却决绝的声音打断了七嘴八舌的碎言,“什么西方东方、军职虚名,这是场送死的战役,有去无回,与其抱怨他国,不如想想自己的身后之事,免得最后来不及安排。”
众人看去,说话的是一位年纪稍长的女将,坐于树荫下,小麦色的皮肤,标准的军装,沉稳矫健,露出手臂上纹着一条青龙。
几个年轻的将士不认得对方,依然叽叽喳喳。
“喂,这么悲观,还守什么守。”
“是啊,我承认生死未卜,也不能这么说。”
“ 不过是战争,托玄焰的福,谁没经历过,都成了家常便饭,谁也没把死挂在嘴边。”
“女人就是情绪化,走极端。”
“妇人之见,鼠目寸光,根本想不到战后安排。”
那女将也不恼,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准备远离了口舌之争。这时,一个侦查女兵驰骋而来,跪于女将面前,“大人,玄焰军到了。”
随着各国侦查兵纷纷复命,脚下的黄土开始震颤。遥望西方,火焰状的黑曜石图腾,如同升起的新一轮血色圆日,取代了遮蔽在滚滚扬沙里的落日余晖。浩浩荡荡的金色军甲中像是藏着一颗强壮的巨大心脏,整齐划一的节奏无视世间所有杂音,原本聒噪着的人群在不觉间失了声。
为首的骁将领身下一匹彪悍飞马,周身乌黑滑亮,如染夜色;手持一柄五尺长刀,可断水削光,铭曰赤乌凌日刀,乃玄焰镇国宝物。人过,袖风糜草,轰雷贯耳。
其身侧容貌相似的少年驾一如燎原星火的赤色飞马,同持一柄寒光凛凛的四尺长刀。少年气宇轩昂,目光恣肆,旁人皆入不了眼。
花都天朝全体将士起身迎接,三公三卿引领磅礴大军向前。薛鹤梅携天子御剑,上前欢迎这令六国闻风丧胆的双帅兄弟。
花都天朝和玄焰国分别位处极西、极东,两国将领原本并无交集,但吉地遭玄焰国侵犯时,曾向花都天子求援。由此,薛鹤梅与玄焰多位将领都曾交锋,未占多少上风。
玄穆尚且客气,下马回礼,感谢花都众臣招待。见状,玄焰其余骑将才随之下马。
玄穆扫视了一圈,迅速发觉缺少了旧敌的蓝白军旗。“梅御卿,联军到齐了吗?”
薛鹤梅担心实情会折损他国士气,正想找个托辞,突然一个不知名的士兵在身后大声道:“梅御卿,驿站刚来通传,大司马路上耽搁,今晚入营。”
薛鹤梅心中惊愕,强装淡定对玄穆有礼道:“元帅尽管安心,大司马很快就到。各位长途奔波不易,先随我安置休息吧。”
可玄穆未挪一步,玄焰军也不动半步。
旁观的玄倓似洞若观火,轻轻冷笑一声,道:“御卿确定吗?据本帅所知,苍滨国至今一兵未动,这位大司马……敢问花都真的请动了吗?”
薛鹤梅不禁心虚。
按理,将领率亲兵数万,从西方迁移至东方,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没半点风声。天子又命他以天朝军队充司马幕府,看来苍滨国并不打算入盟,司马又从何而来?
幸而尴尬未能僵持太久,夜幕就已缓缓垂落。虽然营地里火把明亮犹如白日,但微风吹得火光摇曳,影子也在颤动,仿佛随时会消融于黑暗,各国各色的将士们皆心生寒意。
玄穆终开口下令,命玄焰军驻扎,却请薛鹤梅留步洽谈。
薛鹤梅十分为难,正绞尽脑汁,一声泠泠兽啸震耳欲聋,在暗夜里疯狂膨胀,吼得这些身披悍甲、手持利器的凡人们原地抖了几抖。
闻声看去,只见一人一枪一兽伫于营地大门的阴影中,全然不受暗夜所扰。
金石书生气,阴阳儒将风,世间佼佼然,刁钻凌冽,凶猛敏捷。手中一只银枪火花点点,胯下雪色白泽长啸龂龂。乌黑长发高高扎起,黛眉红唇,白面褐瞳,眉眼俊俏似青山深潭,清冷秀丽如深夜月季。身边流动的空气沁着奇怪的淡香,衣摆微荡,一身雪色袍子仿佛白兰绽放,绝壁孤花,灵动而冷清。
白泽渐近,营中开始了窃窃私语。
除了玄穆,恐怕联军中大多数将士都没亲眼见过来人,但无妨,只那一头白泽、一杆银枪,所有人都知其人——
那个断绝了玄焰元帅千胜辉煌的名字,已在颜极的民间歌谣里,不见其人地盛传了四年之久。
这一刻,薛鹤梅又惊又惧,却又莫名喜悦,难以抑制地微笑,上前道:“临司马,欢迎入营。”
———— ————— ———————— —————— ——————
———— ————— ———————— —————— ——————
因人物众多,故按出场顺序补充主角关系列表*
———— ————— ———————— —————— ——————
———— ————— ———————— —————— ——————
颜极—————— —————— ——————
颜极联军(权力独立)
大将军、大司马:玄穆(玄焰国),临浪(苍滨国)
骠骑:薛鹤梅(花都天朝)
车骑:玄倓
卫将:羲和(中颜帝国)
前将:玄炟
后将:玄烙
左将:蒙尘(洛水国)
右将:锦瑟(太行国)
苍滨国
君主:苍滨十二王,先王
朝臣:雷霆(副将升至主将,暂军职不明),杨晓风(上将),梧菁(天将),临将军
其他:霍峪(雷霆侍从),雷云(雷霆妹妹)
已故/失踪:梧天将,梧蓁
玄焰国
君主:玄焰十王
朝臣:玄穆(元帅),玄倓(副帅),苏复(总长史)
其他:萧风棠(玄穆三大侍从),魏颖(玄穆三大侍从),秦丞相(玄穆、玄倓之父,前元帅),冰公主,凝公主
已故/失踪:楚磊(前副帅长史)
中颜帝国
君主:皇帝
朝臣:银云尘(国相),羲和(大将军之首),燕山月(大将军),龙脊(大将军),华楼玉(大将军),杜若含(少将军),金络(副将),庞书秋(都尉),祝贯尔(都尉)
其他:银云瑶(银云尘之女,杜若含夫人)
已故:杜马服(前大将军之首)
洛水国
君主:
朝臣:
其他:(女)迟春柔,江信儿,谢月怜,柳雪娥,凉凉
(男)蒙回,林逾,萧郎,英舒,饶深
已故:
花都天朝
(最东方)
君主:天子
朝臣:薛鹤梅(三卿),蓝念真(三卿),龙子君(三卿),九华(嫔),(三公)
其他:冷阳(薛鹤梅侍卫),说书人
已故:
———— ————— ———————— —————— ——————
修极—————— —————— ——————
无名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