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睿艰难地把一箱书搬下23路公交车。
今天是2012年8月31号星期五。虽然号称9月1号开学,但是从来都是星期一开始上课,所以严睿还有三天才正式开始大二的生活。三个月前,严睿以学业优秀的条件从软件工程专业转到物理专业。他8月26号来到大连,收拾了两天宿舍,把该搬过来的东西打包,把不用搬过来的东西扔掉,然后利用最后三天搬家。这次搬家的过程把严睿喜欢计划的强迫症发挥到了极致。他买了好几个纸箱子还有一根长绳子,第一天搬衣服,第二天搬被子,第三天搬书。每天早上从开发区校区的软件学院坐小公汽到大连火车站,然后倒23路公交车到理工大学东门的终点站,把东西搬到西山生活区的宿舍休息一会就再按原路返回。这三天马拉松式的的坐车都快要把他晕车的毛病治好了。晕头转向的时候,严睿常常感觉自己像只仓鼠,眼见着一边的宿舍渐渐空虚,一边的宿舍渐渐充实,自己的身体和心灵也被一部分一部分地搬过来。
他整理了书包的背带,里面的电脑硌得他脊柱有点疼。手里的书箱子有十多公斤,包括他发了却没用到的英语教材和大一一年买的有用没用的书。严睿的爱好不多,买书看书算是一个。就这几天搬家,他也趁着边角余料的时间去泡大连火车站旁边的新华书店,还买了一本马尔克斯的《霍乱时期的爱情》,这本书现在也躺在手里的这个书箱子里。严睿觉得自己是个脑残,非得手欠多买一本书给自己加重量,不过好在他忍住了买那套《资本论》的冲动。
理工大学的路一向没有平的。从公交车站到东门是一路下坡,从西门到西山生活区是一路上坡。一上一下,虽然海拔没有变化,做的功倒不少,所以当严睿拖着书箱子站到28舍门前的时候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他的宿舍在二楼,所以还有一段楼梯要爬,可惜胳膊发抖实在难受,索性站在门前缓缓。这时间是下午两点,大连的夏天阳光明媚,可是站在阴凉里并不觉得热,海风不知疲倦地把严睿额头上的汗水吹干。28舍门前没有其他人,但是不远处通往五食堂的路上熙熙攘攘。不少女生拎着洗浴的用品去五食堂下边的浴室洗澡,也有洗完头上包着毛巾穿着睡衣回来的。背后从28舍楼里出来了几个穿着物院系服的人,想是迎新的大二学生,说不定还有自己班的同学。严睿搬起书箱子上楼,找到自己的宿舍号205,摸出口袋里昨天新配的钥匙开门进去。
宿舍里静悄悄的,窗帘拉了一半,所以显得有些暗。靠窗的两张床上的人在睡觉,左手边的叫杨树林,轻微的鼾声从口鼻中传出来;右手边的叫陈志一,在床上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靠门的两张床,左手边是自己的,已经基本铺好了褥子;右手边的人是周亚冰的,床上没人但是被子却没叠,想来床主起得匆忙,应该就在刚才跑出去的那群人中间。这三个人都是严睿在过往两天中见过的,名字虽然记住了,但是一向严重脸盲的他很难从人群中认识其中任何一个。
寝室上床下桌,严睿擦了擦桌子开始把箱子中的书拿出来一一摆在桌上方的简易书架上。因为《霍乱》那本书没有读完,所以被额外扔到了床上。正收拾着,周亚冰匆匆忙忙地从门外闯了进来,见到严睿热情地说了一句:“唉,到了啊?”严睿回了一句“嗯,刚到。”,不过周亚冰估计也没听见。“我都走到西山一条街了,才想起有份材料没拿,这赶紧跑回来拿。他们在外面等我呢,回头再聊。”周亚冰自言自语地说着,然后又匆匆忙忙地出去了。严睿看着这如风一样的男子,腹诽了一句,我也没想跟你聊啊。
周亚冰回来弄出的声响吵醒了杨树林。他光着上半身坐在床上一遍揉着眼睛,一遍骂到:“我尼玛,你迎个新弄得老子午觉也睡不好。”等他把眼睛揉好,屋子里就已经见不到周亚冰了。杨树林爬下床来见到严睿说:“我去,这么多书,你扛过来不累吗?”也没等严睿回答就拽着一条毛巾进了洗漱间洗漱去了。不一会杨树林一遍刷着牙,一遍站在严睿旁边看着那些书。严睿问:“怎么了?”杨树林含糊地说:“没事,没见过带这么多书的人。”说到最后干呕了一声就赶紧跑去洗漱间漱口去了。“你不是软件专业的吗?怎么那么多金融的书?”杨树林洗漱完站在严睿旁边不解地问,看到床上的《霍乱》翻了几页就扔下了。“喜欢而已,就买了几本看了看。”严睿把最后几本书填到书架上然后坐在椅子上休息。
“那你既然喜欢金融,然后转物理?”“我最喜欢物理啊。”
“那你估计是咱们班唯一一个喜欢物理的了。小屌丝,起床了。”杨树林感慨了一句,然后冲着陈志一的床大声地喊道。“你妹啊!周亚冰不让你睡午觉,你特么也不让我睡得心静。”看这样子陈志一早醒了,对着墙趴着在玩手机呢,难怪严睿觉得他腿总在动。见陈志一不动,杨树林爬上了陈志一床旁边的台阶然后拽陈志一的被子。“特么别拽老子被子,一会儿走光了。”陈志一的两条腿紧紧夹住被子这才没被杨树林拽下床。杨树林拽了几次拽不动也就放弃了,跳下台阶走到自己床边拿起把梳子开始梳头发。他头发是自来卷,看来想梳得服服帖帖是不可能了。
“唉,这边超市在哪?我需要买个脸盆去。”
“五食堂下边有,脸盆的话应该得去大超。我一会儿也去大超,咱俩一起去吧。”
“好啊。”严睿倒是乐得有人跟他一起去。虽说已经来校本部不下十回,但路痴的他依然经常迷路,尤其是宿舍楼不均匀分布的西山生活区,说不定他这一出去就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杨树林动作也快,梳了几下头发,换上了一件白色T裇就出门了,临走的时候拿T裇擦了擦眼镜。严睿跟在后边问:“周亚冰刚才急急忙忙地干什么?”
“这两天不是迎新吗?周亚冰是学生会的干事,所以需要接新生。其实别人都正常,就他自己忙来忙去,跟哪哪没了他就不转似的。”杨树林吐槽到,看来对于周亚冰刚才吵醒他依然颇为不快。严睿也是理解,他进门都轻手蹑脚的生怕吵醒两人,没成想周亚冰风风火火没管别人。
“周亚冰也不是故意的。”严睿试图调和一下气氛。
“周亚冰就是有点缺根弦,人倒是好人,所以。”杨树林的所以没有说完,说话的语气就变得有些神秘。这时候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大学生超市,简称大超,的门口,严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一对情侣刚从超市里出来。严睿是不可能认识的,但是这两个人杨树林一定认识。
“所以什么?”
“所以学雷锋做好事啊。”杨树林重又回复了嘻嘻哈哈的状态,也没跟那一对他显然认识的情侣打招呼就进了超市,严睿也一步不离地跟着,有些好奇地认为一定是杨树林暗恋那个女的,并且暗自庆幸好在杨树林没发作,省得溅自己一身血。
大超因为新生报到而变得人满为患,举步维艰。杨树林挑东西倒快,买了一盒巧克力和一包卫生巾。还没等严睿问,他就自动说:“女朋友让买的,不然我一般睡到四点。你挑好了吗?”“还没。”“我挑好了,女朋友要得比较急,我就先走了,你自己能找回去吧?”严睿连忙说:“可以,可以。你先走吧,我还有点东西要买。”“好好,再见,我付账去了。”
严睿花了半个小时挑好了自己想买的东西,这对于选择困难晚期患者的他已经是不慢的速度。出了超市看见几十米开外停着不少接新生的高客,福佳体育场还有不少摆摊卖东西的,是自己去年入学时没有看见的。严睿是被软院接新生的高客直接从大连火车站送到开发区校区的,开了两个小时的车越走越荒凉,中间手机都没有信号了,让他觉得自己是上了拐卖人口的车。虽说软院也是大连理工的一个学院,但总是跟后娘养的一样,被藏在大黑山的犄角旮旯里,和城市学院相依相偎。严睿决定把东西放回宿舍以后好好在学校转转,争取把后娘变成亲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