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近来偶感风寒,整日昏昏,体力殆尽。一连数日,皆由先生捎回早点。
因我得了几张抵金券,先生出门时,便带上我的移动电话。
此物脱开掌心的片刻,我只觉心内空空落落,像被撕出一条裂隙,又像辟出一方荒原,丢了魂似的。
耳目双手皆失重,连念头也无从安置。只颓然倒卧榻上,抵抗这汹涌的茫然。
大抵第三天时,我终于定住神,从无所依傍的悬浮中走出。
走出的一瞬,好似进入另一派天地,那曾经日夜陪伴、近在咫尺、似曾相识的天地。
我走到镜前,细看镜中人,熟悉,又些许陌生。
我已许久未见自己容颜,因疏于关照,眼角已浅浅爬出几行褶皱,日光留下斑斑点点,眼神稍显涣散,我竟不敢直视,竟对毫无察觉的岁月痕迹晃了神。
正端详间,忽闻阵阵鸟鸣,我不由踱至窗前。
秋天的风,清爽而素净,性子更是利落,翩翩然掀开窗帘。
恰逢我追随鸟鸣而至,它便直直与我撞个满怀,似是从不见外的老友突然造访,不等我招呼,便已坐下,自己动手满上一盏热茶。
洗过清风,追过鸟鸣,又见窗下两株巨树,叶片不知何时已悄然换上墨绿秋装。
树下石桌旁,几位老妪相对而坐,手中拾掇早市寻到的新鲜蔬果,口中论着家长里短,笑语欢声,不亦乐乎。
我竟饶有兴味地坐下来,任凭清风梳理鬓发、骄阳烘暖眉边,偷听鸟鸣之间夹杂的闲言,笑而不语。
片刻间,我只觉天地万物真实可触,那迷途的魂魄也回归了……
先生归返,把那物件还我,我竟不愿接纳。
我知这短暂的脱手,并非它的解脱,而是我的解脱。
我终于从浩繁信息中逃开,从不自制中逃开,更从瞬息万变的迷幻世界中逃开。
我不愿看尽耀目霞光,听遍世间嘈杂,化身醉入霓虹的绚丽彩蝶。
我只想在浓山淡水间,做一株不言语的睡莲,守住神,守住念。
日升月落,微雨清风,便足以,欢喜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