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副处长被变态的大胡子一拳打倒

第二天，端木彤早早地来到办公室，把手头文件处理了一下。上午司里没会，也没有重要活动，端木彤跟杨康交代了一下，便瞅了个空档，往服务中心走去。

服务中心不在部大院里，而是在大院外不远的一栋三层灰色小楼里，楼下还有个小型的汽车修理车间。端木彤走进小楼，迎面正好看到同年进机关的尹航，尹航热情地打招呼：“哟，端处，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尹航是本科毕业后来部里的，今年刚刚解决副调研员，虽和端木彤同为副处，但资历、位置、上升空间不可同日而语，加之端木彤人缘颇好，尹航对他也就格外尊敬。

服务中心管的都是吃喝拉撒行的事儿，平时司里要用车或者领用物品，都是由办公室对接，端木彤很少和他们打交道。今天忽然出现在这栋三层小楼里，可把尹航高兴坏了，拉着端木彤来到自己办公室，沏茶倒水，又从柜子里拿出京八件来招待客人。

端木彤笑道：“航子你把我当部领导了不是？我就随便来转一下的嘛！”

尹航做了个鬼脸，小声说：“嘿，部领导还没这待遇呢，我的好茶好点心是用来招待我的好兄弟好老哥的！”

端木彤心里一阵暖，看着尹航忙东忙西，不由得打量起他的办公室来。说实话，自己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因为是在大院外办公，因此服务中心的条件要宽敞一些，尹航一人使用一间办公室。他在屋里摆放了不少绿萝和花盆，办公桌上收拾得整整齐齐，加湿器咕嘟嘟喷着水汽，阳光洒进来，出现一道小彩虹，让人心旷神怡。

两人闲聊了一会，端木彤一看时间不早了，怕司领导找他有事，于是便切入主题，打听起郑猛这个人来。

“郑猛？你说那个新来的机修工吗？你怎么会认识他？”尹航诧异道。

端木彤谎称是个远房亲戚，尹航便热情地说：“嗨，早说啊！他是我们前几天从市场上招来的，属于外聘人员，正好是我们处里管着，我以后多关照他，老哥你放心便是！”

端木彤提出来要去看看他，尹航二话不说拿起外套就要陪着去。端木彤费了好大力气才拦住尹航，说自己去看一下就走，请尹航万万留步。

尹航无奈地指了指机修车间，说：“好吧，听你的，今早有台车坏了，这会儿他应该在修车，你去看看，我不陪你了，有事儿打我电话。”虽这么说，还是把端木彤送到楼下。

端木彤稳了稳神，走进了旁边那个灯光昏暗的维修车间。车间里不见人，只有一辆奥迪停在维修台上，端木彤喊了一声郑猛，只听一声粗声粗气的回答：“哪个？”

声音是从维修台下的凹槽里传来的，端木彤走上前去，只见一个黑魆魆的影子蹲在凹槽里，正拿着扳手修汽车底盘，因为用力比较大，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郑猛你好，我是秘书行政司的同事端木彤，有件事想和你聊一下。”端木彤说完之后过了半天，一个粗大的影子才慢吞吞地从凹槽下面一点一点地爬出来。他爬得如此艰难，仿佛是一只地下的蝉，正用尽力气褪去重重的壳。等他完全爬出来，慢慢站起身的时候，端木彤倒抽了一口凉气——郑猛身高足足有两米，比一米八五的自己高出将近一个头！之前躺着的时候怎么没发现他那么高呢？而且，膀圆腰阔，眼如铜铃，嘴似血盆，大胡子更加遒劲有力了，简直就是奥尼尔加张飞除以二！

“说吧，啥事儿？”郑猛根本不把这位受人尊重的副处长当回事，居高临下的姿态更是透出不屑。

“昨天晚上，我见到秦阡陌了，他跟我提到了你。我想，我们应该是第二次见面了吧？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说吧，你们究竟想干什么？”端木彤正色道。

“这个问题，你昨天不是问过她了吗？我就不用重复回答了吧？我只是一个机修工，如果你对秦阡陌感兴趣，我倒是可以安排你们再见面，嘿嘿……你是不是在打她的主意啊？”郑猛提起秦阡陌，神情变得猥琐，嘴角还微微泛出涎水，让端木彤感到一阵恶心。

“请你严肃一点，这是在机关，不要像个流氓一样，成何体统！”端木彤怒斥。

“什么？像个流氓？你错了，我压根就是个流氓！哈哈。你看我这身气质，是不是比流氓还流氓？你别瞪我，我只是个临时工，你这个当领导的能把我怎么样？哈哈！”郑猛开始犯浑了，边说还边挑衅似的往前走了一步。

“我警告你，不要做有损于党和人民的事情，如果你们一意孤行，我端木彤奉陪到底！”说完这话，端木彤毫不示弱地仰视郑猛。

“我去你妈的！”猝不及防地，郑猛一拳打在了端木彤鼻梁上，顿时血流如注，“少特么跟我讲大道理，我说了，我只是个临时工，你个瓜娃子敢威胁我，我把你揍成筛子你信不信？你走出去，别人看你这副怂样子，会不会很惊喜很意外？哈哈哈！”

“你特么敢打我？”曾经的校跆拳道队队长端木彤擦了擦鼻血，迅速出脚，准确地踢中郑猛鼻梁，又一个扫堂腿把郑猛放倒在地。只听得“扑通”一声闷响，郑猛倒地，但顺势抓住端木彤，把他也拉倒，两人扭打在一起。

公斤级差了一大截，端木彤很吃亏，加之十多年没打架了，手生得很，一下子被郑猛压在身下，几记老拳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就在挣扎的档口，端木彤瞥见郑猛掀起的工装下面、肚皮之上赫然有“520”三个数字，像是纹身一样。

电光火石之间，记忆汹涌而至，“520”这三个数字对端木彤来讲，意味着出身，意味着成长，意味着故乡。而郑猛一口西北话更是把这些记忆连在了一起。难道，难道他是520所的产品？可已经十多年过去了，那时的产品现在还在用吗？

还有，看来机器人也是有温度的，郑猛体温36.5℃没错，之前自己测试司长体温真是自作聪明，很傻很天真，图样图森破。端木彤不由得感到恐惧而沮丧——理论上讲，身边的每个人都有可能是机器人！包括徐一、慕容浮云、欧阳明月、杨康、蔺如、董小姐以及尹航……也都有可能是为机器人大开方便之门的人。

这就是《三体》里描述的黑暗森林法则，每个文明都是带枪的猎人，你根本无法相信任何人，当你举着猎枪瞄准别人的时候，别人也用猎枪瞄准你，且可能来自四面八方。这片森林中，他人就是地狱，就是永恒的威胁，任何暴露自己存在的生命都将很快被消灭，一旦被发现，能生存下来的是只有一方，或者都不能生存。

端木彤脑中万马奔腾的时候，两百多斤重的郑猛慢慢站起身，手中多了件东西，一甩发出啪啪啪的声音。端木彤忍着剧痛一看，卧槽居然是鞭子！变态！太变态了！端木彤再也不用多想，跑，跑才是上策！

跌跌撞撞地跑出阴暗的维修车间，幸好郑猛没追上来，只听得他在背后低吼：“傻逼，收手吧！你的线索到此为止，秦阡陌把你引过来就是为了让我教训你！”端木彤啥也顾不上了，远离变态是第一要务！幸好斜对面的部机关大院门口没有人，端木彤心想这副尊容没法回去上班了，于是一边往家走一边给分管的慕容副司长打了个电话，编了个理由请半天假。

线索到此为止，线索到此为止……郑猛说得没错，除了他，真的没有别的线索可循，“处长”卢泊不知在哪里，郑猛变态得可怕，秦阡陌又哪去了呢？目前已知的三个机器人都无法继续跟进。

端木彤正垂头丧气往前走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正要说对不起，忽听对方颤抖地说：“端木！你是端木！”

端木彤一开始也不知道，他这一撞竟然为他撞出了一条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