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四日,就是北京字节跳动抖音安全中心官方宣布对56学姐的账号做出封禁处罚的那一天,我在知乎徘徊,遇到相关评论刷屏。我本来没意去写点什么,她在抖音做所谓的“色情擦边”,引管某人道德绑架,网民因此打抱不平,从而纷纷关注这位学姐。
这是我所知道的,56学姐在某公司旗下做抖音主播,大概是因为往往时也命也之故罢,粉丝数一向就甚为寥落。此前她一个小女孩曾获世界级体操冠军,后因伤退役,然而在生活艰难中毅然参与了公益事业两年。 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这虽然与她毫不相干,但于如今挣扎的学姐学妹们,却大抵只能如此而已。倘使我能够相信真有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那自然可以得到更大的安慰,——但是,现在,却只能如此而已。
可是我实在无话可说。我只觉得所住的并非公平的社会。十多个受封禁学姐的账号,洋溢在我的周围,使我艰于呼吸视听,那里还能有什么言语?长歌当哭,是必须在痛定之后的。而此后几个所谓大V学者的阴险的论调,尤使我觉得悲哀。我已经出离愤怒了,我将深味这社会的浓黑的悲凉。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这是怎样的哀痛者和幸福者?然而造化又常常为庸人设计,以时间的流驶,来洗涤旧迹,仅使留下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在这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中,又给人暂得偷生,维持着这似人非人的世道。我不知道这样的世道何时是一个尽头!
我们还在这样的网络环境下苟活着,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离二十四日也已有两天,各路文人志士都为此做出抨击,我正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
在十多位被封杀的学姐之中,我是56学姐的粉丝。粉丝云者,我向来这样想,这样说,现在却觉得有些踌躇了,我应该是通过她展现我的不平与怜惜。我不是“她跳擦边舞蹈”的粉丝,是为了国家体育事业而死的青年。
她的姓名第一次为我所见,是在关于浙江共工公益事业的电台栏目放映的时候。担任浙江特殊儿童艺术团的体操老师当中,其中一个就是她,但是我没有特别留意。直到后来的这次事件,浙江公益力挺学姐,说学姐曾担任特殊儿童体操老师,称其为人善良,对儿童热心,后为生计转行当主播。其时我才能将姓名和实体联合起来,心中却暗自诧异。我平素想,能够不为生活艰难所困,热衷于儿童公益事业发展,总该是有些坚韧刚毅的,但她却常常微笑着,态度很温和的出现在屏幕上。待到抖音事件后,于是看她直播的次数就较多了,也始终态度很温和谦恭,并对此次事件表示歉意。待到抖音官宣封禁后,她甚至不能出现在闺蜜的直播间,我才见她虑及前途,黯然至于泣下。此后似乎就不能再见于互联网。总之,这次很可能就是再也看不到了。
我在二十四日下午,才知道抖音把学姐封禁的事。当晚便刷到噩耗,说抖音居然清退粉丝,涉及者至600万,而我即在被清退之列。但我对于这些传闻,竟至于颇为怀疑。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字节平台的,然而我还不料,也不信竟会下劣无耻到这地步。况且无违反任何法例法规的56学姐,更何至于无端被封禁呢?
然而即日证明是事实了,作证的便是我无法重新关注她的账号。还有其它一些学姐,是同一家公司旗下的。而且又证明着这不但是警告,简直是报复,因为学姐一同出现在的闺蜜的直播间也被无故关闭了。
但平台就有令,说他他们是“擦边色情”!
但接着就有流言,说他们是受公司利用“炒作”的。
惨象,已使我目不忍视了;流言,尤使我耳不忍闻。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我懂得天涯衰亡之所以默无声息的缘由了。沉默呵,沉默呵!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但是,我还有要说的话。
我没有亲见,听说,她,56学姐,第一次封禁和解封那时是欣然接受的。自然,不再发“擦边”视频而已,稍有人心者,谁也不会料到这样的结局。但账号再次被关停,清退600万粉丝,已宣告永久封杀,只是没有明说。一同封禁的其它几位学姐,可能跟她是同事关系,可能跟她毫无关系,不过同在一家公司旗下,于是躺枪。
始终微笑的56学姐确是消失了,这是真的,有她的抖音账号为证。一同“擦边”的几位学姐也消失一段时间了,字节平台的无耻封杀,网络安全中心的惩创的功绩,不幸被这次事件给抹杀了。
但是国内的平台用户居然昂起头来,不知道个个脸上有着愤怒……
时间永是流驶,街市依旧太平,有限的几个学姐,在互联网是不算什么的,至多,不过供无恶意的闲人以饭后的谈资,或者给有恶意的闲人作“流言”的种子。至于此外的深的意义,我总觉得很寥寥,因为这实在不过是徒手的请愿。网络平台前行的历史,形成于海量注册的用户,大量的用户,能红的却只是一小部分,但学姐是不在其中的,更何况是其她。
然而既然有了星星之火了,当然不觉要燎原了。至少,也当点燃了底层;学姐,善良刚毅,纵使时光流驶,洗成绯红,也会在微漠的悲哀中永存微笑的和蔼的旧影。林肯说过,“一个人可以一时被误解,但最终决定其形象的是言行的格局。”倘能如此,这也就够了。
我已经说过: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当局平台的。但这回却很有几点出于我的意外。一是当局者竟会这样地无耻,一是流言家竟至如此之下劣,一是国内用户竟能如是之明事理及愤怒。我目睹国内用户的智慧,是始于这五年的,虽然是少数,但看那通透中外局势,理解和同情社会底层,曾经屡次为之感叹。至于这一回在热搜中互相刷评,虽殒身不恤的事实,则更足为国内用户的勇毅,虽遭平台无故删评,压抑至多年,而终于没有消亡的明证了。倘要寻求这一次对于将来的意义,意义就在此罢。苟活者在淡红的血色中,会依稀看见微茫的希望;真的猛士,将更奋然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