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与我对词,如今心中有词,字字血泪,却是写不出了,往往刚下笔字就晕染开来,纸上一片灰暗。
你说你会回来的,我说我会等。我假装看不到你眼底那份一去不复返的果敢,也忍住不去质问你为何一定要奔赴那春风都吹不到的边疆。因为我必须理解,怀有凌云壮志的你有着百死报家国的决然,因为你教我,这壮丽江山是要重于儿女情长的。
你走后的每一年,我看到大雁南归的时候总是月缺。每次我都会默念,哪里有什么吉凶之兆,这世上若是有神,怎会有这般民不聊生。
我不信神,我只相信我自己的道理,我还活着,我怎么能见不到你。
战场该是什么样的呢?不愿想征尘满面,不敢想血流成河,我想象着你站在练兵场的高台之上一呼百应,想象着你在战马之上英姿飒爽,然后在心里偷笑,其实你才不是那样的呢,你会因为写出了一首小诗就骄傲的向我讨要赞赏,就像一个讨糖吃的孩子。
听闻大军得胜归来,狂奔到城门之下我才发现,我竟然也没有细细的梳洗打扮一番,连你临走时送我的旧簪都不慎丢在了来时的路上。倘若你敢嫌弃我,我就……你不会舍得嫌弃我。
也许我的想法冒犯了可能存在的神明,有一人交给我一个灰色的小包袱,告诉我这就是你。我听到了这句话,又好像没法听懂这句话。
我盯着包袱里白色的瓷坛思索片刻后,忽然就笑了。记得你走的那天,拿了两幅画像出来,一幅是我,你留在身边,一幅是你,你认认真真的挂在了那梳妆镜后的墙上。我玩笑似的跟你保证,即便你化成了灰我也定会一眼就将你认出来。
玩笑终究是玩笑,那样的你,我却是怎么都认不出了。
他们非要把你葬在祖陵,我要死要活的不依,最后他们看我着实可怜,纵使红着眼还是把你葬在了我们屋后的那片竹林中。你说过回来后就每天陪我在竹林中吟诗作对,下棋抚琴的,为了这我专门命人在竹林中修了座凉亭。一只孤雁总是绕着竹林中那棵枯树盘桓,我一个人坐在亭中,品着最烈的酒,酩酊大醉之际竟也能听懂它的哀鸣。
你告诉我,怎么会不懂呢,我和它分明失去了一样的东西。
某一天,我靠着你的墓碑用指尖描摹着你的名字时,突然就委屈起来,我倒要出去看看,让你豁出性命的江山到底是怎样的。
现在我把这清平盛世笔笔记下焚书予你,这就是你打下却没有机会看到的江山,你知道我总归是不忍心看到你心中有憾的。
世上人有千千万,品相又有万万千,我只在意了我在意的,而你却是心系苍生了。在你的苍生之中,我可曾占了那最重要的一份呢?如今我能求的,也不过如此罢了。
我在家中立了神龛,虔诚供奉,但求下一世与你相遇之时乾坤朗朗,哪怕下一世我来为你负这天下苍生,再不愿做一只受伤的孤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