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点,好,再右边点,左边,恩,上面一点……”张思路完全没有看廖遂远手里的那框画,他的眼里只有藤条盘绕出的手臂线条,山石垒成的脊背,还有云杉一样笔直的裤管。
“张总,好了吗?”
“啊?哦哦,恩,你先下来吧,我觉得这个画还是不适合我办公室的风格。真是辛苦你啦,去忙吧。”
“没事张总,有事您尽管叫我。”廖遂远把那框画放在墙角就出去了。
张思路快要喘不过气来了,这是他暗恋廖遂远一年多以来,和他距离最近的一次,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可笑,怎么会喜欢上一个比他小五六岁的毛头小子,而且他根本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同性恋。
可是爱情来的时候,的确是由不得他,他开始希望廖遂远是个直男,如果是那样的话,一切烦恼都没有了,他不可能爱上直男,就好像猫不会爱上狗一样,对他而言,同性恋和直男是两个物种。
下班后,张思路有模有样的换上一身运动服,可惜刚到健身房踩了几下椭圆机,两条腿就像生了根,怎么也抬不动了。
“张总,好巧,你也在这健身吗?”
“哦,小廖啊,哎呀,真是太巧了,我今天刚来。”
“这离公司近,挺方便的,张总我去上单车课了,有事您尽管叫我。”
有事,有事,他能有什么事呢?张思路把脑袋想破了才想出在自己的办公室挂一副油画。公司里就廖遂远个子高,叫他来帮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他一屁股坐到地上,二十六七,理科高材生,公司年纪最轻的高级产品经理,可就是一到爱情这关,整个人的智商好像就被调低了几个难度,完全不够用。
他反省过自己,办公室恋情不合适,年龄差距不合适,连对方性取向都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完全不是他平时的生活状态,那个连几点喝水都订好时间的张思路,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他低头望着自己身上崭新的运动装备,越来越觉得自己可笑,为了一个不确定的可能,沦陷成这个样子,张思路啊张思路,你也有今天。他站起身,打算去冲个澡,让自己清醒一下,明天,明天他就会恢复正常。
冷水,果真有醍醐灌顶的作用,他知道这种事情他不能再做了,因为简直就像中毒一样,为了跟他多一点接触的机会,跟运动不搭边的自己,硬着头皮跑到健身房来凑热闹,难道不荒唐吗。
“远,先走了啊。”
“好,我冲个澡,你先走吧,后天见。”
隔壁淋浴房的门啪嗒一下关上了,张思路把后背贴在墙上,险些滑倒,他感觉花洒里面的水像是成群蜜蜂的针,蛰的他又痒又疼。隔壁的水声,比小时候妈妈的口哨还要可怕,他左顾右盼,心里头有一万匹马在奔腾,又有一万颗陨星直勾勾的砸过来让一切念头都烟消云散。
逃跑,是最后的决定。
他刚准备去关水龙头,整个世界都黑了。他怀疑是不是自己身上带的电太足,造成了短路。
“停电了,停电了,大家稍等,大楼有备用电,稍等。”健身房的教练喊着。
他终于又可以冷静一下了,可是就在他刚喘口气的瞬间,他的电话响了。
“张总?”隔壁的人在问,是啊,如果一个人的手机铃声是马丁路德金演讲实况“I have a dream”,那辨识度一定很高吧。
“啊?啊。”他只好胡乱应着。
“张总,您的电话响了。”
“哦,好。”他是真的不想接,可是那演讲的声音在这漆黑又安静的环境下,显得十分尴尬。
手机就在淋浴间门对面的衣架上,他刚踩出一脚,就从淋浴房里哐当一声滑了出来,眼镜也不知道跌落到什么地方,趴在地上的他很想大吼一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张总,你没事吧。”廖遂远听到响声,赶紧从淋浴房跳了出来。
“我没事,我没事我没事……”张思路把头压得很低,他能感受到身边潮湿的气氛,还有右脚剧烈的疼痛。
廖遂远把手伸过来扶他,刚一碰到他的肩膀,张思路就像被做了心脏除颤一样,差点整个人直接弹起来。
“脚,脚可能崴了。”他一直在祈祷,不要来电,不要来电,如果现在来电,他第二天一定会从公司辞职离开深圳,不,离开地球。
廖遂远只围了一条浴巾,把他扶墙边,然后接着窗外路灯的一点光,帮他检查伤势。
“还挺严重的,我送你去医院。”
“哦,好。”张思路仰着头,闭着眼,什么都不去想了,这是他人生最大的污点。
常年缺乏运动的张思路,摔一跤都能摔出骨折来,医生硬是不相信他这种程度的骨折居然不是车祸造成的。伤筋动骨一百天,张思远躺在病床上,一直在反思自己,他有点瞧不起自己,都做的是些什么事啊。
故事,到这里,就给你们讲完了,这是个逗比的喜剧故事,张思路是我在深圳时一个好朋友的化名,他呆呆傻傻,像个大小孩似的。后来,廖遂远经常去医院看他,给他炖汤,给他送水果,要不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其实,两个人早就互有好感,可是没办法啊,谁让我们是同性恋呢,在追求对方的一开始,就多了一道工序,先得确定,是不是同类。
好了,我是为了证明自己也能写逗比喜剧故事,就出卖朋友的墙叔,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