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
在窗边
我听到了一首歌
它的名字叫做
你爱我像谁
我希望我爱的那个男人就像父亲一样有责任感,又像哥哥一样可以陪我谈心,也像丈夫一样陪伴我,关怀我。
越长大,越烦恼。
我明明知道感情不过是两个寂寞的年轻人抱在一起相互取暖罢了。可我还是不可救药地爱上了陈堇年。
陈堇年是班里生活最贫穷,精神上又最快乐的男生。我常常去他住的那间阴冷潮湿的地下室找他。他拿红薯和稀饭来招待我。并且给我讲童话故事。
他的思想是活泛而生动的。
比如,每次看见锅里的沸水翻腾,他就会对我说,你看沸水燃烧像不像蚂蚁搬家呢,总是发出“滋滋滋”的声音,那么匆忙。
在他想象力的带动下,我似乎也看见了,亮堂堂的锅盖下有一群忙碌的蚂蚁在它们可以活跃的范围里不停的走动着。便组成了一支搬家交响曲。
我们常常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在河坝边散步。
他骑着一辆半新不旧的自行车带着我,晚风轻轻撩起我的齐刘海,我细细的胳膊圈着他的腰,心里是踏实的,也是知足的。
因为贫穷,所以两颗心在精神上靠的很近。他在河坝边写诗给我看。
月在东天我在西,相逢欲近却无期。
但随我去行山水,又与君还越故篱。
牵挂难无多不定,情丝易长少惊疑?
此生可胜斑白发?若是成嗟只道悲。
诗句也是古代的。我知道他很向往古代的那些诗人,因为他和他们有相同的命运。我喜欢他,就算是他向我抱怨生活的不得志,我也是全心的听着。
他的家人都在外地打工,一年四季很少回来。我每次去找他,遇见院子里的房东,总是以他的同学相称。
我常常抱怨他给我的太少。我们两个在一起这么久,却连一次电影也没有看过,更不用说去旅游了。
不过,我们倒是穷游过。两个人带着一百块钱,去了离石附近的古镇碛口,在朴实无华的街道里穿行,他说,要是他是薛平贵,我是王宝钏,我愿不愿意等他十八年?
我说,不愿意。
他问,为什么?
我说,因为薛平贵和王宝钏的故事只存在于童话里。
他笑了笑,我以为你是喜欢童话的。
我说,是啊,因为喜欢,所以不相信。
就像我喜欢他一样,我知道他也许这辈子也不会有什么作为,但这并不妨碍我喜欢他。
我们在碛口附近的黄河里,赤脚踩在石头上,我在前面跑,他拿着一袋炸薯条问我吃不吃,我点点头,却从脚下捡起一块石头,往他面前的水坑里一丢。
他来不及跳远,被泥水溅了一脸。
我忍不住“扑哧”一笑。
然后赶紧翻出手机来,拍下他的囧态。
其实他的学习成绩不咋样,因为文科偏好,理科偏差,中考时才考了三百多分。念了我家附近的师范专科学校。
他去了中文系。而我照样在城里念高中。我们隔一个星期见一次。
每次见他都觉得他更瘦了些,也更健谈了一些。
我问他,你还爱写诗么?
他说,不怎么写了,最近在忙着给小学生补课。
我叹口气,师范学生出去给人补课,一个月五百块钱,也仅仅够吃喝而已。
于是,我说,要不你考个专升本试一试。
他说,毕业后,我父母让我去内蒙古帮他们装货,一个月工资两千多,也够花。
我便低着头,不再说话。
他捋了捋我被风吹散的几根发丝,然后说,我有一个理想,是当一名儿童文学作家。
我低着头,停止了扒饭,有两颗珍珠泪滚落在翻腾着热气的火锅粉里。
心情无疑是激动的。
我就知道,我喜欢的男人不该那么差劲。虽然命运并没有给他留下什么捷径可以走,但是,他总是能给我带来惊喜。
于是,我对他说,我们学校有个很大的图书馆,我可以借书给你看。
他黯淡的目光霎时间仿佛被火把点亮似的,那么明亮,他握着我的手,激动的说,真的么?
嗯,我点点头,我说,你一个星期来找我一次,我一个星期借一本书给你看。
他拉着我的手,兴奋的走在大街上。
我看着他褪色的白衬衣和朴素的牛仔裤,然后想了想,便说,我这里还有两件我哥穿过的半新的牛仔裤,下次见面我给你带来好不好?
他的神情便有些惆怅,我说,你要是不喜欢就算了。
他摇摇头,对我说,你知道的,我不讲究那些,只是,一想到我穿了你哥的衣服,他看见会不会很尴尬。
我笑着说,我哥很快就要去当兵了,在部队里,大家都穿军装,这些衣服也用不着了。
他这才放心。
后来,我去太原念了大学,我也开始住校,宿舍里的女孩很有些娇气,家境也不错。
她们忙着找男朋友,去约会,逛街。
而陈堇年再有两年就要毕业了。
他一个月坐火车来找我一次,给我带些小零食和小说。我有些兴奋也有些排斥他来看我。
因为在太原这里呆了这么久,我也不可避免的庸俗了,我开始向往富贵的生活,不愿意让舍友看见我有这么一个乡巴佬似的男朋友。
于是,我只答应在学校附近的奶茶店见他。
而他没有发现我的变化,而是高兴的告诉我,等他考上了专升本,就来太原找我。到时候,他会找一份体面的工作,来养活我。
我装出高兴的样子,心里却很不屑,因为我知道他的工资一个人都很难养活,更何况还有一个我。
后来,他为了攒钱不再来找我,却常常给我写信,每次总要作一首诗。
写的不是什么风花雪月,而是对未来生活的向往。而我,却总是匆匆打开扫一眼,便胡乱丢进了垃圾桶。
因为这时候的我,每天忙着和同校的一个男生约会。
这个男生长相并不好看,说的好听点儿就是普通,难听点儿就是有点丑。
他叫,王哲。
他的脑袋很大,脸上常常出油。个子很矮,身材还很肥胖。走起路来姿势也很难看,脚步都不脚踏实地,是飘着的那种。
每次,他在宿舍楼下等我,我都能看见他的皮衣后面沾满了一圈头皮屑。看着很邋遢的感觉。
但是,他家境还可以。
总是带我去吃几百块的菜,给我买各种昂贵的礼物,还总是夸我长相好看,让他带出去很有面子。他跟我聊天,有时候还很粗俗,可我总是装作没听懂的样子。
终于有一天,在电影院,四下无人的时候,他吻了我。
他嘴里有一股痰味儿。因为他常常跟我出去约会都会忍不住吐痰。
我忍耐着恶心,心里却很失落。
仿佛遗失了很宝贵的东西。
可我并没有离开他。
因为,我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和陈堇年在一起了。
我学会了放纵。
后来,发生的事情可以说是顺理成章,王哲用他的甜言蜜语成功地骗我失身。
那时候,情侣们之间总爱用老公,老婆来互相称呼。
但我并不愿意叫他老公。
王哲知道后很生气。他说要分手。把我的qq删掉了,也不再来找我。
我打电话跟他道歉,并且尝试着叫了他老公。
却在挂掉电话后,一瞬间痛哭失声。
有一种心如刀割的感觉,在我和陈堇年最甜蜜的时候,他都没有碰过我,也没有强迫我叫他老公。
他总是肩负着我男朋友的责任。在他有限的能力下对我很好。
可是,王哲不一样。
他从来都是一个很现实的男人。
他接近我,对我好,不过是为了玩弄我,可惜我知道太迟。
过年的时候,我带着王哲回去见我爸妈。我爸爸找了个算卦先生算了一卦。
然后,沉痛的告诉我,王哲是个很自私,很不稳重的男人。
并且还患有一种很严重的精神病,一旦发作是要命的。
我一瞬间,心仿佛掉入了谷底。
因为前几天,我有买过一根验孕棒,我已经怀孕一周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候,王哲仿佛听说了些什么,他总是用嘲讽的语气对我说,他对我的付出那么多,而我却总是不在意他。
我说,我付出了我的第一次,难道这还不够么?
他立刻嘲讽道,不就是个第一次么?
我恨死了他的这句话,也顿时明白了,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流氓。
于是,我终于决定,要跟他分手,并且把孩子打掉。
站在家乡诊所的门前,我痛苦的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毅然的走进去,却在匆忙间撞上了一个人。
我匆匆的说着对不起,就要低着头跑开,胳膊去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了。
抬头,我看见了一张熟悉的坚毅的脸,面庞有些黑,但是眼神还是那么地清澈坚定。有一种叫做愧疚的东西折磨着我的内心。
我说,陈堇年,对不起。
他用粗糙的大手摸摸我的头,他说,默默,我都知道了。
我恍如雷劈的站在他面前,看着他眼神里那些沉痛的成分,我仿佛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他声音沙哑的对我说,那个男人呢?
我张了张嘴,才发现自己因为太伤心,而一瞬间失声了。
我说,什么?
他痛苦的说,那个畜生在哪儿?
我说,他走了,他不会再回来了。
然后我就崩溃了,在他的面前泪如雨下,像个小孩。
他也跟着蹲下来,手掌一直在我肩上拍着,温声一遍遍地劝着我,说别怕,我在。
他说他在,他一直都在。
后来,我毕业了,回了家乡当了一名语文老师,陈堇年和我在一个学校,他当了一名历史老师。我们领着微薄的工资,最后组成了一个小家庭。
我知道,他这一生也许就会这么平凡下去。
但是,他会写最美好的儿童故事给我看,还会唱儿歌给我听。
他是那么一个健康,善良,精神饱满的男人。也许,学生时代的他是喜欢诗歌的,也有些自命不凡。但是,现在的他,不抽烟不喝酒,每天准时和我回家。
他做饭,我给他围着围裙。他看电视,我就窝在他身边,给他剥着核桃。
几年前,我还是把那个小生命打掉了,幸好孩子只存在了一个星期,没给我身体造成太大的伤害。
而陈堇年说,等我们再攒下一些存款,家里就可以添丁了。
此刻,我坐在窗边,听着一首《你爱我像谁》的歌,回忆起我跟陈堇年经历过的那些青春岁月。
不由得感触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