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生花(三)·黑暗时代的余韵

作为彻彻底底的原生人类,我从五十年开始,到往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为自己感到骄傲,我是从母亲子宫里爬出而的原生人类。我的妈妈,她是一位英雄,不害怕分娩的疼痛,用子宫孕育我,我是从她子宫里滑出来的。刚一落地,我的身躯人间气息弥漫,同那些机器孕育的人类不一样,皮肤温热。特别是刚出生时,我的哭啼,无一不在宣布我是最正宗不过的人类。

一瞬间的羡慕终究被我的骄傲淹没。我和我的母亲都不能接受这完美的原生肌肤被机械之躯覆盖,这是对人类的否认,对人类之躯的质疑。永生教的目的是永生,我们一家的目的是延续,我们以不同的方式实现各自的目的。我为我们一家骄傲,也为永生教骄傲。

在这个吃穿不愁、安居乐业的时代,也许只有我们一家和永生教两个组织还留存少许信念和任务。三十年前的黑暗时代摧毁了一切。

该死的黑暗时代。黑暗时代持续的时间太久,到了我这一代,只是尾巴尖般短暂。时代的洪流仍旧给我们留下深刻的印痕。

我们讨厌一切,憎恨一切,人和人之间隔着一道深刻的墙,冷漠是日常。我们无所谓失望,也不在乎希望,我们是行尸走肉,只是盲目的活着。上一代有识之士才从他们那一辈开始,一颗小星球集结一个小政府,为所有机械人、ai和人类安排了阶级,以此为切入口,安排每一位工作。这才让人,无论是机械人还是人类本身,再一次找到一个足以支撑的借口。

虽然那道疮疤一直将人割裂,起码有了装饰,成了喘息的口。

我们一家和永生教和其他人又不一样,尽管有着同样的遭遇,我们仍旧有着自己的追求,我们的目的塑造形状,我们成为真正的人,有希望的人,无论这份可能是否可笑,我们有,我们便存在,我们就赢了。

很快,下班时间到了。我第一个站起来,直到走出大楼,身后也没有声音出现。

“一群下班无处可去的可怜虫罢了。”我暗暗想到,“爱丽丝,再见!”

爱丽丝没有出现,她使用清脆的音线回答:“再见,不知名的叔叔。”

挥手告别后,我彻底离开这栋楼。此刻,雾已经散去,这座城市露出了本来的面目,美丽得不可方物。

三轮明月和一轮太阳高高挂在天上,阳光和月光交叉着分割整块大地,我恰好站在月光下,感受月光的凉爽。月光如一层纱笼罩着我,我穿着月光行走在城市。我走一步,月光跟着我走一步。这份场景,我已经见过无数次,仍然为这份美丽沦陷。

历史记载,以前的人类只能享受一种光芒,我难以想象那副场景,也为他们惋惜,错过了这么美好的氛围。

我越往前,树木越是庞大,越是高壮。动物也越丰富,甚至遇见高大的月霞兔在树枝上睡觉。月霞兔只在晚霞和月光一齐涌现时醒来,一只醒来的月霞兔百年难遇。据说,他们醒来时候,皮毛不再是现在的雪白,而是和晚霞一样红。

可惜,我从未见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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