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仔细想想来，那应该是很遥远的事情了。可奇怪的是，很多事情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去而忘记，它依然在我的脑海中，而当我要回想它时，便会马上浮现。
“你会娶我吧？”她说。
十七岁的年纪，并不懂得什么叫结婚，也不理解责任的含义。只是很天真的以为，一辈子两个人牵手就过去了，可哪知道，人生长着呢，你会经历的事和人都太多了。我总是说，“当然啊，不娶你干嘛。”她脸上泛起甜蜜的微笑，真是很好看的笑容。
那时候的自己，觉得可以为了爱情放弃一切，还很大义凛然的。
她是住校生。家离学校走路大概一个半小时，在山的半坡，田间的马路上，有一段很长的路都是没有人住的。周五学校放学后，住宿的人便要回家，周日晚上再回去上晚自习。放学很久后，她给我发消息，“要一个人回家了，朋友都先走了。”我能想象，隔着屏幕的她满是落寞的脸。
“没有等你吗？”我问她。
手机上她发过来，“是啊。”
看着电视，过了一会儿，她的消息说，“你能骑摩托车送我回去吗？”
我对她说，可以。“但是你要等一等，在老地方等我。摩托车被我爸骑走了。”
老地方在我们镇上后面的山坡上，是她回家的必经之路，马路后面有一块空地，空地旁边长了一堆草，中间有个坑刚好被那堆草挡住。很好的地方，不仔细看是看不到的。直至傍晚时分，我父亲还不见回来，天要暗下来了。
我一路小跑过去，空地上没有人，马路上也不见人影。往她回家的方向望去，远远看见一个身影，一路小跑追上去。只看见她默默流着泪。我叫她呢，不问也不理，只是擦着泪，走她的路。心里忽然的难受起来，只觉得她是一个傻女孩。以前的她不是这样的。曾经有一次在镇上给她买早餐，买的是包子。人太多，等了好一会儿才买到，当我要给她时才发现找不到人了。回到学校后，她坐在那。我把包子扔在卓上，生气的说，你跑那么快干嘛？也不说一声，他妈的害我找半天。我想，自己是气坏了，也真的生气，全然不顾她不知所措的模样。半天不敢回我的话，只是小声的说道，要迟到了，怕老师……
看她这样，自己更来气了，难道不能说一声么。“那你吃个毛，有没有礼貌，妈的。”很多事情都是后知后觉，当时的我也绝不会想到自己说这样的话到底有多伤人。气发出来就痛快了，哪管对方的感受。直到很久以后才会懂恶语伤人六月寒的含义。说完之后，便坐到自己最后一排的位置上。
当时她的表情是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想关心，因为懒得看她。过完早自习后，老师离去，我们也各自做着该做的事;有上厕所的，有在课间打闹的，更多的是在温习功课。我从她旁边经过，她拉住我，小声的说，对不起，不要生气了。我看到她脸上通红的眼睛，气也散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内心却没有心疼她的感受，她的眼睛在告诉我她默默哭了许久。我问她，“包子好不好吃？”“好吃，”她说。那就行，没白买。“你要吃吗，给你留了。”她问我。我说不用了，自己不饿，被你气饱了。说完她笑了起来。我真是喜欢她笑的样子。
我们的学校在当时管理是比较宽松自由的，中学部没有围墙，只有一栋教学楼，孤零零的。教学楼旁边有一颗大槐树，它太老了，老的比我年纪太多了，是老教师说的。年年看它花开了又败，败了又开，风一吹，呼呼的响，响声飘进教室里，让沉闷的教室多了活气;那颗老槐树就挨着我的教室。在教学楼的后面，是一条小路，前面的是操场，操场上的篮球框已经翻新了两次;操场旁边是马路。正因为这样的环境，造就了我们的自由。上课调皮的学生到了晚自习，有些便找不到人了，不知跑哪里浪去了。你问我，老师不管么？当然会管，可哪里管的过来呢。腿长在人身上，是关不住的。刚好我们那一届的老师是大学刚毕业的，我能从他们身上看到热血和激情。三年后那种从他们身上散发的热血慢慢的看不到了，不知道是不是我们气的，还是说慢慢看到了自己还有我们身上的平庸。年轻的老师大多会管我们，老教师则相对松。
这种自由也自然而然的会产生早恋，不知为什么，自己听到“早恋”这个词是反感的。什么是早恋，无非是家长和老师扣在我们头上的帽子，这只是青春期的燥动。当然了，事情都有两面性，早恋如果不加以约束，也会出事情的。老师为什么反对，是因为他们明白，青春期的人做事是冲动的，不考虑后果，有时候事情的后果并不是我们所能承受的。他们会以过来人的经历劝我们，然后把后果扼杀在摇篮里。我就听到过有早恋怀孕的。下场并不尽人意，这是早恋过戒线。如果能保持健康的状态，早恋也许会让枯燥的人生添加许多美好的回忆，至少我是如此认为。
说了这么多，貌似跑题了，我想回到之前我所说的。进这些是因为可能她的改变是那次买包子的事情。我看着她一直哭着，泪挂在脸上，却不知怎么安慰。不知从哪来的勇气一把抱住她，她也紧紧的抱住我。我能感受到，她抱的力气越来越重，好像没有在哭了。夜色完全暗下来，天上能看到许多的星星，我和她就这样抱着，她把头依在我身上。幸福这东西太奇怪了，说不清道不明，你想刻意追求的时候怎么也感受不到，有时不经意间的举动，幸福感却油然而生。就像这个时候的我，觉得好幸福。这是我第一次抱女孩子，还抱的这么紧。我在想，时间能停住就好了。
借着夜色，我和她开始在没有人的马路上漫漫前行。两个人有说有笑，旁边的山，那些坟，还有风吹树响的怪声此刻都不吓人了。人都说酒壮怂人胆，我倒觉得爱情更让人胆大，因为爱情的甜蜜会冲昏了头脑。我的胆子比较小，或许和小时候被吓到有关系，在我人生近三十年的岁月中，只有那段时间胆子是最大的。好像什么都不怕，一个人也敢走夜路，现在借我两个胆也不敢了。回家的途中，我们讲着笑话，讲着各自的家庭，也讲着彼此的秘密。她告诉我说，这辈子最怕的东西就是祭拜去世的人的火烛和烧过的草纸，说小时候被吓到。真是奇怪的经历，正如我怕黑一样，同样由小时候带来的阴影。我相信她是真的怕，因为讲到这些的时候，看了看周围，连扣在我指心的手也变得紧了。路过一座小桥时，借着夜色和手电筒，我看到桥底下正插着香烛和一堆烧过的草纸灰，我故意说道，“那里有祭拜过的香烛和草纸。”
“哪里，哪里？”她带着哭腔搂着我说道，脚步也加快了，她是真害怕了。
我压低声音说道，“就在你的旁边。”
令我没想到的是她竟然哭了，被吓的。我连忙安慰她，“假的，骗你的啊。”
“真的吗。”她问我。
“是啊，哪里有。”
“吓死我了。”她不哭了。
她真的是胆小鬼。这么爱哭，却又那么好哄。
我母亲一直教导我，不能拿这些东西开玩笑，说会遇到不干净的东西。我总说她迷信，要相信科学，她就不和我讲了。
走至半路时，路过一户人家。隐约听到了唢呐的声音，是有人过世才会吹的调。我看到穿着孝服的人在门前进出，道士在做着法事。说真的，心里开始莫名的紧张害怕，但不能表现出来，我知道，此刻她比我更害怕。两个人都怕的话，剩下的路怕是不敢走了。于是，故作镇定的我，把她的手拉的更紧，讲着不太好笑的笑话。她配合笑起来，可听着却不像是笑话引起的。离开那户人约有十来分钟后，隐隐觉得不对劲，因为我发现后面一直有声音，那声音很近，就在我和她的身后。我不知道她听到了没有，却也不敢说出来。于是停了一会儿，但不敢回头，然后接着再走。要命的是，那奇怪的声音依然跟着，且就在脚边。终于，我忍不住用手电筒往后面照，一条黑狗在我们身后忽然狂吠一声，撒腿就跑了。我们两个人大叫一声，只觉得自己全身发麻，脑子空白，而她则全身软了下去，坐在地上。妈的，那刻的自己，魂被吓到只剩半条。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
到家后，空荡的房子只有我和她。她的父母常年在外挣钱，过年时才回来。晚餐她煮了面，吃起来却不知味道，她只是问我为什么吃那么少。她不会知道，刚才的事自己还没有回过神。躺在床上脑子依然在回想，她在旁边抱着我。当然，剩下的事就是两个人睡到天亮，并没有发生其他黄色的事。自己有贼心没那个贼胆，还有就是，我当时的想法是等两个人十八岁再进行那一步。
早上打了电话给我的好朋友，叫他骑摩托接我回去。那个周末过的一点儿也不开心，因为发烧了，接连打了两天针，这件事我也没告诉她。
我开始相信我母亲说的话。
初恋让我开心的事太多了，每次回想的时候，大脑像翻开记忆书本，一页一页的翻。翻到某处，会伤心也会难过。我翻到一页，里面写的是关于橙子的事，我想说说。
生平第一次做贼是为了给她摘橙子。冬天将至，我们这边的橙子要熟了，皮开始泛黄。在全国中，我所在的地方橙子都是出了名的，我想有的人也能猜出是哪里。在某天中午，我的好朋友“眼镜”骑着摩托车找我。
“走，带你去一个地方。”眼镜说道。
我问他，“去哪里？”
“上来再说。”
莫名其妙的上了车，带着我飞驰。有时候我会提醒他骑慢点，特别是转弯时。也不知骑了多久，在一片橙子林停了下来。
眼镜小声的说，“走，跟我去摘。”
我才知道他带我干什么。“妈的，偷啊。”
“废话，还买啊。”
环顾四周后，发现没有人。小心的便和眼镜进去摘。我记得很清楚，摘了四个就不敢摘了，赶忙跑出去。眼镜过了一会儿跑出来，只见他摘了满满一袋子。这家伙也不怕被抓到打死。
“给我女朋友的。”他说。眼镜也早恋，而且对象还是下一届的，不知道怎么搭上的，是说通过qq。
装好后两个人离开回学校去了。我只觉得好玩又刺激，心里想着有橙子送她了。虽然我知道偷东西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自己却还是很开心。
到学校我把偷来的橙子塞进她抽屉里，“在圩上给你买的，五块钱一斤，贵死了。”
“这么贵。”她说。
我对她说，没错，就是这么贵。“你吃一个看看，很甜的。”
随后她剥了一个，掰开一半给我。“你尝尝。”
“不要，我吃了。”我说。
“真的？”
“嗯。”
吃一口后，她告诉我真的很甜，说我没骗她。“还有三个留起来，我们上晚自习吃。”说完，她眼睛眯着笑了起来。真是很好看的笑容。
上晚自习前，抽屉里放着一个被她剥好的橙子，橙子皮很俏皮的被她弄成一个心形。里面有一个小纸条，上面写着：爱你！旁边是一个笑脸。
真是傻女孩。
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读书非常努力，可成绩却匹配不上她的努力。每次上课能看她做各种笔记，老师在上面讲，她用笔记啊记，写了写。我总在想，你到底花了多少时间去理解老师所讲的内容？理解透了才有用啊，光记有什么用。我曾不止一次的和她讲过，光记是没有用的，要用脑子。她总说好，她记住了。然后在下一次的讲课中，我又看到她低头不知写些什么。
我之前讲过自己坐在最后一排，这并不是因为成绩差。相反的，自己的成绩并不差，在整个年级也都是排十来名的，坐最后一排是觉得自在。
临近中考前，有一个晚上。她问我，“以后你会娶我，对吗？”
“是啊。”我说。
“你不会骗我吧。”
“不会的。”
“那你发誓。”她说。
我学着电视上发誓的动作，发了誓。
她对我说，“你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了，骗我你就死定了。去你家找你爸妈。”
然后她吻了过来。这是我和她的初吻，记不清吻了有多久，只觉得仿佛世界都停了。整个人都散发着荷尔蒙的冲动，久久都不愿放开。
爱的越深沉，结束的时候就越痛苦。至少对于她来说是如此。
中学毕业两年后，我提分手。她哭的很大声，是我从没见过的样子。她说了很多话，也死死在挽留，可自己却无动于衷。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以前爱的死去活来的一个人，忽然就没感觉了。好像面前哭的这个人，从来就没拥有过。
“我给你跪下了，你不要离开我。”她真的跪在我的面前。
写到这里的时候，不知为何，即便过了那么多年，心里还是莫名的难过。曾经竟然有女孩为爱会这么卑微，会苦苦哀求一个人，求着不要离开她。而这个狠心的人会是自己。
直到最后，我也没答应她。在那之后，与她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最后一次见面已相隔四年，相见却不知说些什么，只觉得愧疚。她也不说话，只是红着眼，我能看到她眼睛开始模糊了。她挤出一个笑容说，“好久不见。”
在那之后，便再也没见过，也未曾联系。与她有关的朋友告诉我，现在她嫁给了本县的人，二胎都不小了。
写完这些，竟不经意间抽了这么多根烟，也不知为何。我想，可能自己的烟瘾又加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