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12
下午读完本书第八章“一岁四行役” （759）
读这一章，我心如针刺。我的眼前始终有个纤弱衣薄、胡发凌乱、貌形沧桑的男人，拖着妻子，带着幼小的孩子，不停的穿梭在秦州山水之间，在雨雪和风霜之中，奔向一个未知的明天。

带着对梦想的放弃和不舍，我们的诗人在759年的最后四个月，领着一大家人，跋山涉水，从华洲出发，到秦州同谷，再向南经剑州、绵州到达了成都。
这一路的山水云路，花果鸟石都目睹了诗人内心的失落和难过。
人生的理想，他终究是负了。生活和未来，已经脱离了绳索，它们将这无垠的天地之间，开始了真正的随风飘零。

01 放弃梦想，是怎样一种无奈和绝望？

诗人在东都的工作，太过杂乱。在疲于琐碎之中，他内心真正在意的献策谏言不能被采纳，而精心为选拔优秀人才而出的考试题目，又不被信服。这种忙乱却毫无成就感的官职，也让他意识到，他终究是无法达到自己心中的理想了。
而此时的东都，在史思明和郭子仪的交战之后，变成了饥荒之地。官员离职逃走，百姓流离失所。于是诗人也不需要继续再办理什么公务了。他要尽快回到华洲。

仲夏之夜，杜甫写了一首

《夏夜叹》
竟夕击刁斗，喧声连万方。
青紫虽被体，不如早还乡。
北城悲笳发，鹳鹤号且翔。
况复烦促倦，激烈思时康。

他时时忧虑动荡的局势和苦难的人民，也似乎已对唐肃宗和朝廷中把持大权的重臣们失去了信心，
他在考虑结束自己的仕宦生涯了。

8月5日，立秋之后。他写

《立秋后题》
日月不相饶，节序昨夜隔。
玄蝉无停号，秋燕已如客。
平生独往愿， 惆怅年半百。
罢官亦由人，何事拘形役。

他下了决心。辞官做民。

大约这一年的8月下旬，杜甫从华州出发，往西边的秦州出发，走了327英里，到达了目的地。
也许是因为现实逼迫他放弃了官职，但诗人的的内心却还未彻底的放弃。在到达秦州之前的路上，他写了

《归燕》
日月不相饶，节序昨夜隔。
玄蝉无停号，秋燕已如客。
平生独往愿， 惆怅年半百。
罢官亦由人，何事拘形役。

他似乎还在渴望能够再次回到朝中，见到皇帝，这就像一只燕子希望自己的旧巢保持完好一样，他也期待自己能在朝廷内忧外患的艰难之际屹立不倒。

然而，他终究是彻底与理想和抱负渐行渐远了。

02 奈何迫物累，一岁四行役

离开华州之后，诗人真正的飘零开始了。

杜甫在到达秦州之后，只待了一个半月。 这短短的时间，他却在这边塞城市，写下了不少诗篇。《佳人》便作于此时。

《佳人》
世情恶衰歇，万事随转烛。
夫婿轻薄儿，新人美如玉。
合昏尚知时，鸳鸯不独宿。
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她或许真有其人，但很多人注家却认为这是杜甫在写他自己，一个被自己忠贞守候的官员却被无情的抛弃和流放。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我们的诗人内心在哭泣，可是皇上却一直未能听到。

有个他从未见过的人给杜甫写了一封信。他可能想卖一些房舍和田地给杜甫，所以他在信中说同谷一带天气情暖，风景优美，适宜居住。
所以杜甫的下一站是同谷的栗亭。

《发秦州》
汉源十月交，天气凉入秋。
草木未黄落，况闻山水幽。
……
栗亭名更嘉，下有良田畴。
中宵驱车去，饮马寒塘流。

11月初，他从秦州往西南方向到汉源，期间行走了43英里，接着又向南前进了17里，来到成州，再往东南60英里，到达同谷，又往东走了16英里来到栗亭驿。
这137英里的山区路程，他都怀着颇为雀跃的心情走过。从他的诗中

《万丈潭》
青溪合冥莫，神物有显晦。
龙依积水蟠，窟压万丈内。
跼步凌垠堮，侧身下烟霭。
前临洪涛宽，却立苍石大。
山色一径尽，崖绝两壁对。
削成根虚无，倒影垂澹瀩。
黑如湾澴底，清见光炯碎。
孤云倒来深，飞鸟不在外。
高萝成帷幄，寒木累旌旆。
远川曲通流，嵌窦潜泄濑。
造幽无人境，发兴自我辈。
告归遗恨多，将老斯游最。
闭藏修鳞蛰，出入巨石碍。
何事暑天过，快意风雨会。

我们可以看到，同谷一带的确景色优美。但我们又从《寒峡》《铁堂峡》《青阳峡》《石龛》《龙门镇》《石柜阁》中发现，这里的天气并不宜人，苦寒之地也并不适合谋生。

《空囊》
翠柏苦犹食，晨霞高可餐。
世人共卤莽，吾道属艰难。
不爨井晨冻，无衣床夜寒。
囊空恐羞涩，留得一钱看。

我们能够看出诗人处于贫困饥匮之中。
《乾元中寓居同谷县作歌七首》
更是他人生困苦到了极致的描写，天寒宿山谷，有弟皆分散，有妹在远方，四山多风，蝮蛇长如树……

有客有客字子美，白头乱发垂过耳。
岁拾橡栗随狙公，天寒日暮山谷里。
中原无书归不得，手脚冻皴皮肉死。
呜呼一歌兮歌已哀，悲风为我从天来。

长镵长镵白木柄，我生托子以为命。
黄独无苗山雪盛，短衣数挽不掩胫。
此时与子空归来，男呻女吟四壁静。
呜呼二歌兮歌始放，邻里为我色惆怅。

有弟有弟在远方，三人各瘦何人强。
生别展转不相见，胡尘暗天道路长。
东飞鴐鹅后鹙鶬，安得送我置汝旁。
呜呼三歌兮歌三发，汝归何处收兄骨。

有妹有妹在钟离，良人早殁诸孤痴。
长淮浪高蛟龙怒，十年不见来何时。
扁舟欲往箭满眼，杳杳南国多旌旗。
呜呼四歌兮歌四奏，林猿为我啼清昼。

四山多风溪水急，寒雨飒飒枯树湿。
黄蒿古城云不开，白狐跳梁黄狐立。
我生何为在穷谷，中夜起坐万感集。
呜呼五歌兮歌正长，魂招不来归故乡。

南有龙兮在山湫，古木巃嵸枝相樛。
木叶黄落龙正蛰，蝮蛇东来水上游。
我行怪此安敢出，拔剑欲斩且复休。
呜呼六歌兮歌思迟，溪壑为我回春姿。

男儿生不成名身已老，三年饥走荒山道。
长安卿相多少年，富贵应须致身早。
山中儒生旧相识，但话宿昔伤怀抱。
呜呼七歌兮悄终曲，仰视皇天白日速。

这首被誉为有古韵骚体的同谷七歌让我每念及此，心都难过至极:一个出身名门的才子，竟然落到如此的苦寒之地，到底是天地的不仁还是造化的作弄？

12月1日，杜甫写了《发同谷县》
“去住与愿往，仰惭林间翮”。
杜甫又将举家搬迁了。
在同谷，他没有真正的朋友，即便这地方风景秀美，但贫穷却驱使着诗人努力去寻找到更加真正热情好客的地方——成都！

从同谷出发向南，前往成都的旅程，途径兴州、利州、剑州、绵州和汉州。503英里的路途大部分是下山路，诗人和家人们走得很快，12月底之前，他到达了成都。这期间他写了12首诗，描述途中壮丽的山水图景。

《成都府》写于旅途的终点。

翳翳桑榆日，照我征衣裳。
我行山川异，忽在天一方。
但逢新人民，未卜见故乡。
大江东流去，游子去日长。
曾城填华屋，季冬树木苍。
喧然名都会，吹箫间笙簧。
信美无与适，侧身望川梁。
鸟雀夜各归，中原杳茫茫。
初月出不高，众星尚争光。
自古有羁旅，我何苦哀伤。

初升的月儿斜挂天边，天空繁星闪烁与月争光。
客居他乡自古有之，我又何苦独自哀愁悲伤？

03 锦官城何其有幸，迎来了你

成都，这座美丽热情的城市，终于给我们的诗人洗去了过去岁月的艰难。
蜀地的气候风光，草堂静谧幽乐，是我们诗人最为舒适的人生时光。

在成都，他写下了无数清丽欢快的诗句，他内心的欣悦和欢愉，也一并分享给了草堂的花草树木，鸡鸭鱼鹅……

成都，也因为他的草堂，他的诗，更加富有文化的底蕴……
成都何其有幸！

写至此
我已迫不及待的想要走进他在成都的生活……

第八章读后感，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