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诗人----顾城
(一)幻想
我在幻想着/幻想在破灭着/幻想总把破灭宽容/破灭却从不把幻想放过。
那是一个充满幻想的时代,那个时代有一个爱幻想的人。
他的幻想像他一样,轻易的就破灭。
十年动荡,疯狂,动乱,难以自制,像一个精神病患者,却也不自知。社会失去自控,人们被驱赶着,看不到光明,抓不住一丝希望,纷沓的脚步踩痛精神与肉体的麻木,尘埃与尘埃间,呼息与呼息间,文学成为了政治的婢女。梦想,像掉落风中的纸片,被践踏蹂躏的支离破碎撒向天空任尔风吹无枝可依。
他的灵魂里寄居着不朽的肉体,那么纯洁。他的傲骨中流淌着澎湃的热血,那么激勇。他迈着铿锵的步子,向往光明,憧憬明天,寻找自己渴望过的和失去了的一切。
第一次知道华文文学里有顾城这个人,是从别人的摘抄本上看到“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这样的短而似懂非懂的诗句后才追问起其作者。那时只能凭记忆与高中作文的分数联系起来,以增加可看能赏的文采。而现在,静坐在办公室的一角翻着泛着油墨味的诗集,细细想来,自己很幼稚,现实很浮华。
我和他一样:在别人看来是成功者,他有传世的声誉,我有稳定的工作。自己深知是多么失败,他把梦想藏在现实生活里,我把现实生活放在梦想外面。
每个人心中都装着自己的成功学,分条举例大可出一本书,举以予人视为借鉴,自己沾沾自喜,别人视为家珍,但是,我没记住多少经验,只是耿耿与怀一件事:成功在哪里。
成功是可以触摸的,热的,凉的。它在白天,也是夜晚。
我希望自己看过了那么多成功,听了那么多标准,切肤了那么多禁区,依然可以朴实无华,说起话来,不绕嘴,不古怪,不让人害怕,不让人点头哈腰。
后来,被规则丑化了的生活,痛苦不堪,面目全非。
我,躲进口罩里,不言不语。
工作的一年,我总要在大一统的官方思想体系里找自己的位置,或者这一年都在找,甚至去过这里的一个寺庙里找,就如一只老母鸡在找一个窝可以下蛋一样,而不是急着去找谁是孩子它爹。我觉得我也找错了对像,我该找的是自己的方向,而不是别人的影子。否则,我虽然很热爱生活并且很努力,但这一路风尘学步地跟下去我不会得到乐趣,只会收获更多的恐慌。
我依旧在幻想,幻想包容了我,还好。
(二)远和近
你/一会看我/一会看云/我觉得/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
顾城,像我们每个人一样,有过唱着儿歌玩着玩具“没有枯枝,没有落叶,没有垃圾,是一片净土”的金色童年,有着美好与天真的儿时记忆,在那喝望长大的明媚的日子里,他的心中便生长了一棵“希望的小树”,那树上有父母的笑脸,有喜欢的帽子,有唱歌的小鸟,还有吃不完的果实,还有一个用那么多枝枝杈杈撘建起来的繁华的春天。然而,谁都未曾预料一场浩劫打破了他对未来的梦想,泯没了许多人的良知,整个春天就这样雪还未化花还未开的消失了。
他附合着打着的标语自由无束缚,他跟着高举的牌子却不知何去何从,他还是个孩子,是个玩主,这一切来得是那么突然,那么急速,他忘乎所以的张扬青春,现实却不可思议的抹杀着成长,以致一时间他清醒的嘲笑又眩晕的痛苦。
人与社会之间,人与人之间,即使亲密的情人,朋友之间,在那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年代,也会转瞬成了陌路人,有甚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你在路上/我在路旁/究竟有什么相像”。
毕业了,工作了,一年了,也这么突然。
人际泡沫相比学生时代觉得更大更多更易破。看似膨胀实则空虚的关系网,给我一种怅然若失的心态。不是我把握不住,是又弄丢了不少。
我选择做老师,想要的其实是这样的一种状态——尽量尊严而又踏实的活着。或者是这样的一种存在——穿平凡的衣服,吃平凡的饭菜,抱平凡的枕头,娶个平凡的老婆,生个平凡的孩子,过平凡的一辈子。承认,平凡与物质有抹不开的必然血缘。
然而,遗憾的是,一年的时间足够让我发觉现实本身就是一个窃贼,悄无声息的劫持了我的梦想,静静的等待着我用青春的激情和余生的努力去攒赎金,当我终于步履蹒跚甚至倾家荡产的接近交易地点,结果,他撕票了。只剩下目瞪口呆束手无措的我站在那里喃喃自语:说好的幸福呢?
生活像一座山,你住的和它很近。
你去爬山,登上顶峰。
你看到了世界。
但是,世界离你很远。
它看不到你。
(三)工作与职业与未来
他看到了现实的虚假,憎恶身边的丑陋,他要创造一种美来战胜“黑夜”。搓笔拢字,无声的呐喊,有力的抗击,他用黑夜给予他的那双黑夜的眼睛勇敢的寻找着光明,为无边迹的夜幕升起了一颗闪烁着独特光彩的明星。
如果说正是他的不成熟的心态使他像一个孤僻的孩子那样,不喜欢正常的事情,恐惧正常的生活,使他越来越固执,以致模糊了幻想与现实的界限,埋下日后悲剧的种子,那么我只能说这样的说法太过是非对错皆两可了,就像曾有人用“幻想”与“现实”两词来反复说事一样。在孩子的眼中本无好坏对错之分,更没有恐惧可言,顾城只是用孩子固有的天真,无邪,无所怕,无所恃的方式来形容描绘他身边的一切,歌德曾说“要想逃避这个世界,没有比艺术更可靠的途径,要想同这个世界结合,也没有比艺术更可靠的途径”,伟大的时代赋予了作家巨大,艰辛又义不容辞的使命,“时代是不会给逃避现实的作家留出一线出路的”。顾城只是在用诗歌这种文学形式借以孩子的视角来诗意生活,并没有逃避生活,更不能拿诗歌上的神童与生活上的悲情色彩想提并论,“他过的很快乐,但并不满足”。世外桃源没有,但想做陶潜的却不只一个,每个人都有自己所设想的乌邦国,顾城又有何不可呢?
我并不特别,因为每个人都很特别。
教育界的清规戒律,工作体制的条条框框,以前闻所未闻,尝所未尝。远不如我眼前的下水道流水和天上的浮去真切。在这生僻的环境面前,我跌倒了,心里总是抱怨,上帝真是莫名其妙,把这道题出的这么难这么偏而且还是必答题。
很快,我发现,抱怨无济于事。
我一介乡野小青年,一位手持喷桶的园丁,面对着朝气与潮气共有,实力与魅力同在,思想独立品行端正的90后学生,实难懂得但也学着接受,那些嗤之以鼻的世俗人情,转眼成了为人处世的大道理。过去,学生时代鄙夷的留它一个眼神四个字:故弄玄虚。
很快,我发现,老师和学生才是天生的一对。
我很喜欢这份职业,喜欢教室,喜欢和学生在一起的直来直去不必费尽心机的刻意的去处去交流,因了喜欢才执着的等着语文课的上课铃声。虽然从不拖堂,但是真的不愿离开课堂。
很快,我发现,我的现在是窗边盆景,只是种的不是花。
我经历过病痛,还没有机会拥抱死亡。
那些认为不可能的事,往往是情理之中的事。
但,我希望故事并不是这样发展的。
不管怎样,这种牵强的近乎自欺欺人的想法,让我在筋疲力尽之际,在一次又一次摔趴下,最终站了起来。谢谢与这一年的邂逅,如果没有它,我可能永远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永远不会去思考“得已生存”和“得一独立”意味着什么。至于能有怎么样的工作未来和生活状态,我想,不必想的太多。
要抵制那沾沾自喜轻松舒适,物质主义的浮华诱惑和自鸣得意的麻痹工资。把教书当做一个原则,一个关乎尊严的问题,因为很多人觉得这是一个有尊严的工作,自己得看得起自己。
要有远大的梦想,不远,但至少得大。要努力的工作,不怒,一定要奋力。要坚持自己的某些原则,哪怕是表面的奉承。然后,我告诉自己,要全心全意的去爱我所爱的每件事,每个人,而在这么做时,劝诫自己要保持紧迫感,因为时间一分一秒的消失着。
喜欢顾城,喜欢他的诗歌,喜欢他那单纯的孩子气。“他希望自己的诗是一扇干净的窗子,人们通过它能够看见未来的蓝天”(吴思敬),让我们住进他为我们营造的那个梦寐以求的天国的花园里去吧,那里有不曾破灭的幻想:
“梦,悄悄地、
传来一张纸条
告诉我
生活是假的
生活说:
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