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记忆很长,要说印象最浓的,应该还是过年。不管天南海北,还是城市农村,说起儿时过年的光景,一定有大堆的谈资。
而这其中又以农村的年味最浓。大约是因为那时的日子苦,所以才格外记着过年的好。
过大年一定是从赶大集开始。从腊月十六的集就开始物色要买的东西,二十一的集已经是人山人海,二十六的集就是挤不动搡不动了。到了二十八的集,基本上就是看看有什么落下的东西再补充补充。
大集上的物资极其丰富,吃的穿的用的,应有尽有。赶集的人要在这几个大集上把年货备足了,摆摊的也得趁着年底大赚一把。叫卖声、讨价还价声、遇上熟人的寒暄声、孩子要买大人不给买的哭闹声、孩子哭闹引来的大人的训斥声,各种声音把几条街烘托的热闹非凡。
家里条件好一些的,其实可以到街边常开的门市上去买东西。但每年年底不到大集上去挤一挤,仿佛缺了些什么似的。
农村的年底还有一个特色节目――杀猪。放血、吹气、褪毛、开膛,一条龙下来,养了一年的活猪就变成了一盆猪血,两扇猪肉和一堆下水了。小孩还可以得到一个水泡,也就是猪的膀胱,吹的鼓鼓的,绑在一条绳子上,像一个气球。
杀完猪就该煮肉了,大铁锅架起来,木头柴火烧起来。大块的猪肉,猪下水,猪头,猪蹄子轮流下锅煮,一直要煮到深夜,每年都是被父母从被窝里薅出来吃拆骨肉。
年景好的时候还要炖鸡和鱼,都是在大锅里炖的软软的,留着正月里吃。那时的肉格外香,因为猪都是家里养了一年才养成的,没喂过任何饲料。当然更多还是平时吃得少的原因吧!
再有就是各种油炸了。炸油条、炸小果、炸面筋、炸山药,炸的盆满钵满,够一个正月吃的。
我们那儿不是很流行蒸年糕,但也有个别人家会蒸,偶尔给一块觉得好吃极了。
腊月二十四的时候要扫房子,把住了一年的房子彻底打扫一遍。该洗的洗了,该晒的晒了,该擦的擦了。让庇护了全家一年的房子也干干净净地准备过年。
小孩最关心的当然是新衣服和鞭炮。小鞭炮拆散了装在衣服兜里,手里拿根点着的香到街上放炮是最惬意的事了。腊月后半月就开始有小孩在街上放炮,越往年底越多,到正月里,上街放炮简直成了小孩的主业。
放炮也有很多花样。摆在砖头上放,塞进墙缝里放,手里拿着点了捻扔到地上响,或者干脆掐着炮屁股响。大概每一个童年记忆里都有手被小炮摧的经历吧。
等街上五颜六色的彩纸挂起来了,街角电线杆上的灯泡亮起来了,那就真是快过年了。到了大年三十,人们把自家院子和门前的街道都洒了水,打扫干净,然后就张罗着贴春联。
春联主要贴在门口的大门上,屋门和墙上贴大小的福字,窗户上贴窗花,梯子上贴“上下平安”,猪圈里贴“肥猪满圈”。福字其实一开始都是正着贴的,后来才慢慢开始倒过来贴,寓意福到了。
早期的春联都是找人写的。各家在集上买好红表纸,然后送到村子里会写毛笔字的人家里,让人给写对联。我爷爷是写毛笔字的好手,所以每到腊月就开始忙活,家里一摞一摞的红表纸等着他写。
那时候贴春联也讲究。把旧春联的碎屑划拉干净,然后做一锅浆糊,用刷子在之前的痕迹上刷一层浆糊,然后工整地贴上去。因为浆糊刷的瓷实,春联会在门上粘很久,贴的好的直到来年春节还是完整的。
然后就是煮饺子、年夜饭、放炮、春晚了。
年夜饭吃的好,吃的久。吃到一半还会出来放会儿花炮,院子里礼花绽放,是孩子们最开心的时候了。
春晚主要看相声小品,稍大点了也开始关注唱歌的明星,一到舞蹈类、民族美声类节目就出去放松放松。再大一些,家里按了电话后,开始有熬到晚上12点给同学打电话说新年好的习惯。
睡觉前把集上买来一直舍不得穿的新衣服都拿出来,整整齐齐地放好,等着大年初一一早穿。
大年初一很早就被窗外的炮声惊醒了。然后懒懒地从暖和的被窝里爬出来,穿上心仪已久的新衣服,洗漱,吃饺子。等一切收拾妥当,跟着父母到爷爷家和叔叔伯伯们汇合一起去拜年。
大年初一拜年是新年最重要的一件事,几乎要转遍整个村子,把沾亲带故的人家都要拜到,给已故的人磕头,给在世的人拜年。
初二、初三、初四,舅舅家、姥姥家、姑姑家,一连串的串亲戚。期间的乐趣在于好吃好喝,在于和本家的孩子们一起玩耍,更在于收到的那些压岁钱。
那时的压岁钱其实没几个钱,但足够一个孩子宽宽绰绰地过一个正月。每天细数兜里的几块钱,然后打算好买那些东西。
正月里再有趣的就是乡民那些民间演出,舞龙、舞狮、扭秧歌。各个村镇都派出文艺队到县城汇演,演的人美,看的人乐,一年的辛苦劳累也就在这一耍一闹中烟消云散了。
一直到正月十五。晚上到城里去看花灯,各个单位和村镇都有自己的花灯,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成群结队的到街上去闲逛。偶尔遇到了同学,遇到心仪的人,心里也是一阵欢喜。
正月十六要放火。家家都提前准备好了烤火的柴禾堆在门口,家里备好柏树枝。等吃完晚饭,天色黑下来,就开始在院门前点起柴禾,把柏树枝加进去烧,祈求来年顺利,诸事大吉。
小孩拿一根木棍,插一个馒头,拿着沿街去跑,在每家火堆里烤一下。最后回家的时候馒头也就烤熟了,然后掰开吃掉。
吃完正月十六的烧馒头,这个年也就差不多过完了。晚上收拾收拾东西,就要准备开学了。开学,对于童年来说也就意味着快乐时光结束了。
而如今,多年以后。我们已经不会再去满大街放小炮,已经不会在乎那些好食,已经不会在意那几块压岁钱,但却少了那段时光里的快乐。
多年以后,年依然在,而时光匆匆。再回味时,唯有儿时的年味,年味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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