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家有三重人生境界,一曰“看山是山,看是水”,二曰“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三曰“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乍看此三重境界,似可笑无理把玩文字游戏,细细品咂,却见其妙处无可言说。路遥的《平凡的世界》正白纸黑字演绎着平凡之平凡,平凡之不凡,平凡之归凡,品读不朽的平凡,我久久难平激动之情。
文中的少平是一位典型的新青年,满腔的激情与热血,满襟的豪情与抱负,努力学习,如愿以偿进入众人歆羡的高中进一步深造。同时,他不得不面对窘迫的生活困境,家庭的贫穷在这个个头高大的青年身上留下了深深地烙印,把本就尘中的自尊死死下压,把本就敏感脆弱的心灵反复碾展。好在他学会了低至微尘也要好好生活,用仅有的微光照亮前行的路。他选择众人离去后悄悄去取那两个不体面的“黑家伙”,并与同样遭遇的郝红梅报团取暖,并擦出一丝尚不能以爱情定义的火花。他发现了双水村外一片更大的天地,开始到处走走转转;他发现书中同样精彩的另一方世界,如饥似渴的填充各类书籍,这使他的视界得到了极大的开阔,并逐步成为他日渐褪去自卑广泛结友的桥梁。那次偶然而难得的演出机遇,更俨然使孙少平成为黄原家喻户晓的人物。演出的另一重大收获,是知心田晓霞。晓霞人长得俊俏,活泼开朗,又广涉书刊,脑袋灵光,有着许多让人耳目一新的了解和学识,他俩谈论时事,交换思想,满是愉快的气焰。
高中毕业,少平懂事的放弃了学业,毕竟,他亲爱的哥哥早就扛下了家庭的担子,妹妹兰香又聪明可塑。但大概灵魂的不安分是有知识者的通病,他不甘于留下任教,“闯荡”二字在心灵深处时时提醒。他只是有一股强烈的信念,男儿,应当闯荡一片自己的天地。当然,外面的世界依然艰辛,他有自己的价值判断和清醒认识,只是看到过外面的天空便不甘于束于狭小的笼内,是的,不甘。哪怕他肩挑手扛笨重砖瓦土块钢筋水泥,哪怕他同浑身臭熏熏,睡觉打呼震天响的工友挤挨在一起,少平还是会偷偷爬起借着微弱的光继续读书,还是会不断燎红於伤和自己较劲般的做到比自己结实得多的揽工者那样精细放心。后来入了煤矿,他依旧做的让人放心。晓霞的爱是热烈、真切、奔放的,她肯只身去找浑身煤渣碳屑的挖煤小子,不顾他人眼光,她甚至可以理解少平离家,只为追寻心底的呐喊和呼唤。晓霞的意外辞世,让人唏嘘,更让少平遭受莫大的创伤。倔强,倔强,他在伤痛中依然成长,时时关怀失去家中脊梁的惠英嫂和明明。
梦不总是遥不可及,信念也非远大空洞。不大不小的步幅,不紧不慢的频率,刚刚好。信念给人无限的鼓舞,一如孙少平不肯让步的坚定与决绝,信念给人无数的阵痛,却可以一次次重新起航的理由。没有理想信念的人生,就像失去了方向和动力的小船,在生活的波浪中随处漂泊,甚至会沉没于急流之中。倘使少平没有了信念,世间便又会多生发出一个放羊娃的恶性循环的故事,庸碌终老,如此卑劣不堪的人生,又有什么可以过活的况味呢?倘使黄原人个个如此,黄原的未来谈何兴旺,谈何昌隆?
和弟弟少平不同,哥哥孙少安更多一些的是实干精神。或是排行的安排,或是家境的助推,少安在本该博得宠溺的年纪里学会了承受和担当,辍学同父亲共同搀扶着整个家庭。年轻的少安同样在自己的天地里做得相当出色,任生产队长,并经营起属于自己,且为双水村第一家的企业。少安对于润叶,润叶对于少安,都是一种美好的依恋与寄托,可少安深深地明白,他可以喜欢她,却不能拥有她,虽然看似完美的组合,却拗不过家境,阶层和社会。他可以有自己的爱和自由,同时必须手持理性和责任。少安娶回大眼睛的山西姑娘秀莲,是大团圆式的欢喜,他们相互依撑,和老父亲孙玉厚打理着里里外外。
责任,担当,这样的字眼在孙少安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面对贫穷和败落的家庭,他挺身而出,用宽大的双手和结实的肩膀撑起玉厚一家,办起的砖窑厂主动招收同村人,只想更多的人摆脱同样的贫穷的困扰,即使面临破产倒闭,他也要尽最大力量开出工人工钱,顶着众人的误解甚至谩骂,他默默承受一切。那是华夏大地上生长了几千年的信与义啊,是巍立千年而必将延绵不绝的优秀美德。传统似江河之水,又似生命之流,滋润着,哺育着一代代少安般的年轻人,并为社会和谐,经济社会发展做出不可小觑的贡献。少安是坚忍的,勤劳的,朴实的,带有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的优秀品质,同时有着新时期年轻人的韧劲和闯劲,在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的今天,我们同样需要少安式青年人,勇于担当,敢于作为,将优秀传统文化与新时期中华民族精神紧密结合,为祖国建设贡献属于自己的一份力量。
心有万言,落笔千字,《平凡的世界》给人以无限的震撼与品咂,心迹无形,落笔难尽。劳动着,痛苦着,快乐着,平凡着,不凡着,这是何其不朽的平凡与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