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你就是刚刚修成仙的小仙兽吗？”一位女子的声音吵醒了我。
我睁开眼睛，撞进了一双灿若星河的眼眸里。
我在里面看见了我小小的身子，倒映着一世的美好。
我知道，她是织女，是天帝的第七个孙女。
“看来就是了，那我以后就是你的主人了，跟我走吧。”
就这样，我稀里糊涂地跟着织女，做了她唯一的一只仙兽。
往后的几百年里，我跟着她一起修行，织女为我编织了一块毯子，每日她忙着编织她的锦绣时，我就躺在那上面打滚。
听说别的仙人的仙兽都很忙很忙，但织女对我很好，我干过的最多的活大约便是为她把织好的衣裳带去送给仙人们。
到了织女适宜婚配的年纪，王母找来月老，为织女探探姻缘。
传闻月老循着红线找到的那人，一定会是天定之人，两人是几世修来的夫妻，在一起一定会幸福。
但那一日，王母大怒，甚至没有告诉任何人探测的结果，一时间天界中议论纷纷，众说纷纭。
我却知道王母为什么发怒，因为作为织女的仙兽，我有权利陪同织女一同步入月老殿，也亲眼目睹了探测的结果。
王母的怒火来源于，织女的天定之人，是一位凡人。
二
凡人就凡人，能给织女幸福不就好了，至于这么生气吗？
我在心里腹诽着，掐算着日子，那人应该快出世了，我打算下界去看看我的男主人。
等我赶到男主人家中时，居然发现有盗贼想要对男主人的父母下手。
只是。
我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不安地皱起眉头。
这气味，不像是人类，更像是，妖……
但是我没有多想，三下五除二解决了那些盗贼，大着肚子的妇人和她的丈夫跪在地上对我感恩戴德，声称等孩子出生以后就为我车前马后，在所不辞。
我谢绝了，对他们说
车前马后倒不必了，我只希望孩子的名字我来取。
夫妇爽快地答应了。
看着妇人的肚子，我沉吟片刻，缓声说道
就叫他。
牛郎吧。
三
回天界以后，我抓紧时间修炼了一副肉身。
都说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等我带着我的肉身下界时，牛郎已经长大成人。
当我出现在他的门口时，这个质朴勤劳的男儿正好出门砍柴，看见我后，停了下来，疑惑地说
咦？怎么有一只小黄牛在这？
没错，我是一只小牛仙兽，我的肉身自然就是一只小黄牛。
我开口，很不客气地说
臭小子，叫仙人。
后来的日子里，我在牛郎家里待着，好吃好喝地，小黄牛过上了猪的生活。
但我并没有忘记我此行的目的，我算算时间，该是织女和她的姐姐们一同下凡的日子了，我让牛郎去她们每次下凡必去的池子旁等着，把那最小的仙女的衣服藏起来。
牛郎照做了，织女就这样终于见到了她的真命天子。
他们两人不久就相爱了。
王母知道后果然怒不可遏，强行把织女带走。
通过法术，我看见天界的织女日日以泪洗面，落下的眼泪凝成亮晶晶的碎珠子，撒遍了桌子上的仙锦。
那双灿若星河的眼睛，一日一日黯淡了色彩。
我咬咬牙，走到颓废不堪的牛郎面前，对他说
把我的皮剥了，做成毯子，能带你去找织女。
看着牛郎惊讶的眼神我还觉得有点小得瑟，毕竟我可是仙兽呢，哪怕只是肉身的皮，对你们凡人来说也是万能不遇的宝物了。
我是仙兽，剥皮可能会让我的肉身衰亡，但我不会死，最多损耗个几百年修为。
但是还是会感觉到痛的，那种剥皮剔骨的痛，远非想象中那般简单。
我不能脱离肉身，一但失去了仙气的加持，剥下来的皮将与寻常皮毛无异。
好痛，真的好痛。
我几乎咬碎了一口的牙，明明痛得生不如死，我却很想笑。
织女，一定要幸福啊。
至少，我的名字能一直在你身边。
四
牛郎坐着我皮毛制成的毯子，飞上了天界。
我终于可以脱离肉身，却始终放心不下，拖着虚弱的仙身，跟着牛郎一同上了天界。
王母依旧阻挠，切断了银河，牛郎再不能踏出半步。
我溜去找了鹊仙，毕竟同是仙兽，当初我也没少帮他们的忙，要现在对我坐视不管，那真的是太说不过去了。
果然，鹊仙答应得很快。
一时间所有喜鹊飞来，一层搭着一层，构起了一座鹊桥。
鹊桥的两端，是相爱的人。
鹊桥的中央，是一场倾世之恋。
当两人抱在一起时，围观的仙人们齐声欢呼，纵然仙风道骨，依旧为这段爱恋所动容。
王母没有办法，她不能与众仙人都作对，失了民心，只能妥协，答应每年的今天，两人可以在鹊桥上相会。
站在远处的我看着那一方的热闹，淡淡地笑了，虽然心里有点涩涩的，但我依然由衷的为织女高兴。
却突然感觉身体一寒，我警觉地抬头，便看见王母凉凉的眼光放在我的身上。
我一直从中作梗，王母只怕是不会轻饶我吧。
只是没想到，堂堂王母居然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会跟妖怪结伴，真是，让人觉得讽刺。
我摇摇头，重新看向远处那喜极而泣的织女。
依然如我第一次见她一般清丽脱俗，举世无双。
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发现我给她留的话。
永远记得她的小黄牛。
五
又到了织女与牛郎相会的日子。
织女兴冲冲地寻找她最爱的那一匹仙锦，打算为自己做一件衣裳，几日后穿上与牛郎见面。
在织女忙忙碌碌的身影旁边，毯子依然在那，但上面什么都没有。
小黄牛不见以后，织女四处寻找，遍寻三界都无果，只能放弃，并且从此再也没有驯养其他的仙兽。
好不容易找到了想要的那匹仙锦，织女把它抱出来，慢慢地打开。
打开后，在那仙锦中央有暗光涌动，仙力凝成的字缓缓浮了起来，照进织女的眼底。
在织女震惊的目光中，字体终于完全浮现。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小黄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