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信江河堤慢步,一定赶得上河中水流的行速。因为春河小满,两岸的青草已由芽展枝,由青变绿,河上的垂柳挂着柔软的枝柯,微风一动,仿如少女的纤腰,漫妙多姿,阳光穿透枝叶间的空隙,在平整的河堤上投下斑驳的碎影。我想起网络上那首传之又传的小诗: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不如你。
还在来的路上,就收到上饶朋友发来的短信:席订小满菜馆“惊蛰”包厢,我与韵雅恭迎您的光临!
菜馆在信州区的施家山,其外不扬,只简单装饰着吊篮和藤蔓花草,似有潺湲流水之声入耳,一派童话格调。我们刚一下车,朋友就在门口等候,先我而到的还有青年作家秋石。秋石先生是当地人,我们在“枕边阅读”群里相识,彼此欣赏,只是一直未能谋面,这次有空经过,便短信告之。他很是客气,称应该是他尽地主之谊。我说不必客气了,谁请都一样,重要的是我们能见见,再说我朋友已经安排好了,我们中午一起聊聊。秋石先生供职于国土系统,是地质方面的专家,除专业之外,对信州文化颇有研究,从他笔端流出的文字总是那样深情款款,生机勃勃。他是个热爱生活的人,因而对身边的历史文化、人物场景及诗画山水都感兴趣,聊起天来,总是绵绵不绝,娓娓道来。没想到的是,秋石先生对我的文章总是能高看一眼。他说,黄老师的文字画面感很强,充满着诗画情意,既有古典文学的深厚根基,又有当下人的文化追求与精神向往,尤其对庐山文化的了解与热爱近人无人可匹。一番话让我感动又羞愧难当。恰在此时我顺便将随身带来的两本拙作赠给了他,他接过书,连连称道,一定好好学习,认真拜读。只是,他迟疑了一下,说,我的书,只有随后寄过去了!
玉山的砚雕家百川先生迟到了一会儿,进门时连连点头致歉,看他行色匆匆的样子,仿佛是从繁忙的工地上赶来。他一边致歉,一边从他的背包中取出他的新书,人手一册,我与宋毅昨晚已经得到了,也就没有我俩的事。
陈百川,从怀玉山脚下走出来的石刻艺术家。我们的相识,却是十多年前在三清山的一次文化学术研讨会上。当时我已住下,行至夜半,我的房间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他轻手轻脚,自我介绍,我是玉山县砚雕协会的陈百川,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第二天的学术会上,百川非常活跃,心里暗想,这位仁兄迟早会出大名的。两年后我路经上饶,顺道拜会了百川的工作室,他赠我一册他的“逐梦人生”——江西工艺大师三人展的个人画册,画册集中介绍了他的石刻艺术,包括石制茶壶、石砚、石雕等。平时我们在“枕边阅读”里见面比较多,他经常发布一些他的活动动态,工作信息,偶尔也有些个人作品展示,总的来说,他非常勤奋,也有才,心气很大,十多年前就和他的父亲一起买下了村集体的砚台雕刻厂,通过近几年来的不断打造,俨然成了颇有规模、远近闻名的砚台制作加工地,既有作品展示,也有名人字画题赠,更多的时候,是他的工作场地,当然也有喝茶聊天的活动平台,甚至搞起了他的乡村民宿。一院下来,集吃住行游购娱于一体,参观制作展示均不误,颇见其用工用心了。
昨天下午,我出发前给他电话,说晚上一起坐坐,他却在电话里头硬是把我拽到了他乡下的工作室——玉山县怀玉乡锦溪村,说有多好的自然环境,有多少的砚石资源,有多美的山乡野味。一连串的引诱与蛊惑让我忍俊不禁又诱惑难当。寻着导航的指引,我们千回百转,来到百川的家,恰遇他在重建院子的门头。整体的大门口,半边建门头,半边预留建门房。门前是一川碧流,穿桥而过,溪边芳草萋萋,碧茵如玉,溪流两岸呈现或明或暗的万物生机,有青苗初长的,有花谢果成的,有泥冒气泡而不露声息,有万物生长的节律如虫鸣唧唧蛙声轻啼。这是个群芳竞发的季节,也是个春林初盛的地方,村曰锦溪,与一条溪流争艳的村子,繁花似锦,草长莺飞。
临溪建有不少的村居农舍,大都是高大的三层四层建筑,砖混结构,中欧互存。这些错落有致姿态各异的别墅群,已然成为乡野山居的主流。连绵不绝的峰峦之间有云霭轻浮,烟树合处,有呼童引稚,鸡犬相闻。百川引我们停好车,来到他家的厨房,桌子上早已摆上了家人手制的“清明果”,形质像修水的哨子而呈青墨色,样子似北方的饺子而偏大,味道却是庐山白鹿的包心粑而更糍,佐以清口的啤酒润喉,一杯下肚,顿觉畅爽而怡然。
此时的西天恰是绯红的夕照在山口缺处而彳亍,群山的翠色涂有晚霞的热情而愈见橙黄,天地之间一片朦胧而详和。临风举杯,怡然自乐。几个爽口的啤酒嗝不停翻涌,几行歪诗也随口吐出:
节后新晴快着鞭,山间云物已空前。村中逢恰清明果,樽酒加餐抵暮烟。
这是我第一次尝到清明果的滋味,这种融地域与季节性特色的食品。朋友圈中的泊客说,要吃白玉豆。我问身边的朋友,什么是白玉豆?朋友笑指我说,白玉豆也不知道,真白吃(痴)了。
2023.4.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