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还是少妇时

一九八九年,我十月里告别了学生生涯,腊月里迈进了婆家的大门。我出嫁的那天,在我们这个小乡村还是引起了小小的轰动!

不说我当时还算是丰厚的嫁妆,在我们娘家村,我第一个陪嫁彩色电视机(天津产北京牌的),双缸洗衣机……等等,单是我满满一柜的书籍,还有我带来的字画就叫乡亲们惊讶。字是我初中老师孙士良老先生的,并巧妙地把我的名字和我爱人的名字融成一首诗写了下来。画是县文化局的李老师画的,梅竹图,落款属有我的名字。这样有意义的字画被我带到了婆家,悬挂在厅堂上。我的到来给婆家带来了一时的荣耀,也带来了烦恼!

婆家经济条件不好,不养闲人,可是我太笨了!我在社会上仅仅两个月的时间,就对自己的人生来了一个跨越!结婚后我在小学教学,对着学生们我可以侃侃而谈,但是在家里,在地里,我一无是处!我不会做饭,婆婆去北京亲戚处一待就是两个月,我还是翻阅着书本学会了蒸馒头、烙饼等家常便饭。在家里是饿不着了,地里的农活又难住了我。

我婆家兄弟三个,三家的菜地紧挨着。大嫂长我十五岁,上学少,从小待在地里,对农活得心应手,相比之下,在她面前我就很自卑。恰她又是说话极不讲究方式的人,常常为此弄得我下不来台。

要点黄瓜种了,我看着手心里那细细的小薄片,心里犯愁,应该放几个,埋多深才合适呢?一旁整地的大嫂正在呵斥她的儿子和他的几个伙伴不要在地里蹦来蹦去。这几个男孩子当时上小学三年级,都是我的学生。我趁着大嫂不再斥骂他们,歇气的空档嗫喏地问她,需要点多深才合适呢?!大嫂当时的神情像极了课本中的鲁迅先生笔下的杨二嫂,她个子本来就高,又瘦,也是双手搭在髀间,张着两脚,两双圆溜溜的小眼睛闪着讥讽的光芒盯着我,我心中一颤,知道不好了。果然大嫂尖厉的声音冲着我嚷了起来,你连这都不懂,你说你会什么呀!你还教学呢!大嫂的话让我无地自容,一旁的孩子们呆呆地看着昔日他们尊重的老师被训斥。我低着头,有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愤懑与委屈。

接下来的日子,大嫂会种地的技术更是让我目瞪口呆。菜地平整好了,我和二嫂都点了豆角、花生,大嫂却迟迟没有动静。我问她还等什么,她只是笑不作答。三天后,她才点上。十天过去了,我们的菜苗稀稀疏疏的,大嫂的齐齐整整。我问她原因,她狡黠地笑,你们先点上了,老鼠就去你们地里偷种子吃了,这样我家的才能保住!我瞪着她,啼笑皆非!典型的小农意识!还有栽种西红柿,明明我先买的秧苗,又大又好,大嫂来晚了,买的挑剩下的又细又弱。可是半个月后,她家的比我家的长势还好!再一次向她请教,她哈哈笑着,你栽种后立刻浇了水,地温下降影响了苗的生长,而我堵的垵(像栽种小树似的,挖坑倒水,放秧苗,再埋土)这样地温上来的快,可不就超过你家的了!唉!怪不得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但是,骨子里那种不服输的劲头又上来了,我还就不信了,种菜难得过数理化吗?我喝了二十多年的墨水白喝了吗?!

为此,我专门买了厚厚一本《农家大全》放在我的书柜最明显处,以方便我随时翻阅。这本书涉及到农家的方方面面,通过它我学到了很多知识。我知道了什么时候给瓜果整枝,怎样整枝可以多结果,并延长结果时间。叶子出现什么状况是什么病,用什么农药去治。怎样管理可以防止落花落果……最后我的小菜园里,各种瓜果琳琅满目,我背着竹筐随便地里一转就是满满的一筐。相邻的乡亲们无不赞叹,你说你一个教书的怎么还这么会种菜?!就连大嫂站在我的小菜地里都啧啧称赞,嗯嗯,管理的还真是不错!

不只是种菜,我二十八岁那年,老二出生了。婆婆身体不好,我辞职回家,做起了居家太太。这样我就有了更多闲暇的时光!二哥家上了一套设备孵化小鸡,看着那毛茸茸的小东西,别提多待见了!回去翻阅书本查了查怎样辨别公鸡、母鸡,拿个小箱子就逮了二十只回来,又一步步按照书上说的开始饲养。上午日光好的时候,我坐在树荫下,小东西们跳上我的膝盖,偎在我的脚旁,有的低着头寻找着地上的小蚂蚁,快乐地“唧唧”叫着。玩够了,我打开身边的小笼子,它们自己恋恋不舍地钻进去。等喂到鸽子大小,清一色的小草鸡,且毛色光滑,每到傍晚,我就放放它们。诺大的院落,它们张开翅膀,欢快地从院子这端一飞冲到了院子的另一端,这只飞罢,那只又起。好不热闹!院落的一侧,也被我开垦成了菜地。鸡在瓜果的秧里钻着吃虫子,吃青草;鸡粪被我清理出来当做底肥又上到了菜地里。蔬菜的叶子黑绿黑绿的,黄色的西红柿长得碗口大小,掰开沙拉拉的瓤。引得来我家的人都垂涎欲滴!我就隔着玻璃窗看见过好几次卖油条的小伙子蹑手蹑脚进我家的院子偷着摘柿子吃!吃吧!我就装没看见!反正多的吃不完,还要送给乡邻吃。鸡长大了,要下蛋了,我又参考着书籍买了疫苗。一盒能打五百只鸡,浪费了可惜!趁着傍晚,我和二嫂在村里的喇叭里一喊,乡邻们都用麻袋将各自家的鸡三只,五只拎了来,我和二嫂忙个不亦乐乎,又过了一次当兽医的瘾!

以后的岁月里,我还喂了两只小白兔,后来发展到二十只!大中午,我一个小媳妇去地里割草,再背着满满的一筐草从树荫下玩麻将的人身边走过。记得姐姐曾经问过我,你现在的日子和在咱家比起来觉得委屈吗?我不解地看着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她不知道我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收获了多少的欢乐!我大哥也经常很感慨地说我,真没想到你能把日子过成这样!你出嫁时,我们真是担心你啊!

过来了!在那个贫穷的年代,我用自己特有的,超然的,无所畏惧的心态,将自己婚后最初的日子经营的风风火火,过得有滋有味!为我们以后更为艰苦的创业之路奠定了美好的基石!

我怀念那个时代,那个把我从一个懵懂的少女转变为一个脚踏实地的为人妻和人母的少妇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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