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闹着同步心律的音乐，刺眼迷乱的灯光还有刺鼻暧昧的香水与高浓度酒精的味道。
菱坐在其中，她慵懒的卧在沙发上，醉眼迷离的看着男男女女在身边路过，然后他们像看死尸一样用麻木的目光看着她。
再来一杯。菱自己抱着酒瓶，已经不是再来一杯，而是再来一打。
粉红色针织衫，黑色紧身裤，一头粉毛如一个大大的礼物包装袋似的男子出现在菱的面前，他举着酒杯与她碰杯道：“美女，一个人？”
老套的搭话方式，这里一切的对话都是那么复古。
菱眯着眼，她抿着手中的酒瓶口，在上面留下了红色的印记，粉红男也勾起嘴角，痴痴的看着那个酒瓶，最后问道：“你这劣质口红哪里买的？”
菱从口袋中掏出一支口红，泛黄的标签还贴在口红底部，粉红男歪着头，借着闪烁的灯光看清了上面的字：有效期至2080年。
粉红男哈哈笑着拧开口红，在自己的嘴唇上涂抹道：“这做得够复古啊。”
菱放下酒瓶，对粉红男竖了个中指，便把那口红抢过来，扔进了人群。
粉红男愣了愣，还是哈哈笑着，他捂着肚子，努力使自己平缓气息：“有意思啊，我叫千201，你叫什么？”
菱之吐出一字：“菱。”
“你的编号呢？”千201眨着眼看着她。
菱晃晃头，道：“不记得了。”
千201看着四下无人，便仗着胆子将一枚硬币放入菱的手中道：“美女，有没有兴趣去螽斯？”
他暧昧的舔了舔自己的嘴角，菱则是终于睁开眼瞧了瞧他，道：“我们不是夫妻，你这样做是犯法。”
千惊讶的看着菱，眼中失望道：“来这儿玩的哪个不是为了去螽斯？螽斯不会记下我们的名字信息，你大可放心。”
菱低着头似在思索着什么，千拉起她的手，不待她思考，便将她拉出了门外。
千笑着带她走向昏黄的街巷，垃圾的恶臭让菱皱起了眉。
千笑着解释道：“越是脏乱差的地方，科技越是伸不到，而我觉得，那些冰冷的机器是极为愚蠢的，它们的运行范围只有人能设定，这里，就是犯罪的天堂，罪恶的圣殿。”
千的粉色头发在昏黄的灯光下变了色，菱站在墙角，默声不语的看着他。
千回过头，嘴角因为笑都快化开到了耳畔，他手中忽然亮出了刀子，昏暗的巷子里也多了许多奇形怪状的人。
这些人，有的身上长了奇怪的脓包，有的身体残缺，菱问道：“这些人是你的伙伴？”
千张开手，道：“是这里的精灵。”
菱从皮夹克中掏出笔记本，记下几笔道：“建议你们去医院看看，这种病，很容易治好，身体残缺的也可以细胞再生。”
千将刀子在菱的本子上一划，本子变成了两半，他狞笑道：“我们都是不合法的，有病也无法治。”
他将刀子在菱面前晃了晃道：“把你的ID芯片给我。”
“告诉我，你的编号。”
菱退后几步，摊手道：“你们是不合法公民，无法拥有ID芯片，就算拿了我的你们也是不合法的。”
千憎恶的看着她，凶恶道：“这个世界上有的人活了千岁万岁不肯死，有的人才活过二十年却因为不合法就要被疾病缠身永远躲在这么阴暗的地方，你们这些老不死才不合法。”
寒光乍现，菱一个后空翻便躲过攻击道：“怪不得资料上找不到武器使用数据，因为你们用的是最原始的刀子。”
“可是不论人能活多少年，刀子对人类总是致命的。”千201手中握着刀子便朝菱冲了过来。
几道红光闪过，堵在巷口的那些奇怪的人呻吟着倒在地上，千的刀子被弹到地上，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黑发男子将千按在了墙上，菱皱皱眉道：“先送入医院。”
黑发男子看着菱道：“他们是杀人犯，身份不合法，将被物理销毁，送去医院的行为是多余的。”
菱看着还在挣扎的千，强硬道：“我是人类，所作的事在情理之中，你这个机器界的老古董程序该进化了。”
“进化什么？”黑发男疑惑的看着菱，一旁的千呵呵笑道：“进化的像个人？它就是个机器。”
千201看着菱远去的背影，他不禁问道：“她是谁？编号多少？”
黑发男回答道：“菱，没有编号。”
千瞪大了眼睛，巷口那些奇怪的躺在地上的人也惊呼道：“第一类不死人！”
轻跃的高山流水在菱的指下流淌，一曲作罢，一旁的中欧混血模样的男子眼中闪着蓝色数据。待他恢复了那如星辰般的瞳孔后道：“琴弦第三根有些松动。”
菱在古琴上乱挠一通，男子的眼睛数据混乱的跳着，最后求饶道：“要喝杯咖啡吗？”
菱满意的看着男子端来咖啡，窗外的天透过蓝色的玻璃闪现着红光。隔光帘被放下，男子道：“天上的红光已经肉眼可见了。”
菱点点头道：“是啊，他们还在研究。”
蓝窗忽然出现了一张人脸，他兴奋道：“菱，快看新闻。”
“今天，我们将迎来第2078次恋爱自由人群，下面公布名单.....”
“哔”蓝窗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菱看着一旁笑盈盈的男子，苦恼道：“修斯，你善做主张给我报了名。”
男子歪头笑道：“人类是需要恋爱的，菱，这是我一百年前为你报的名，终于实现了。”
菱用手指点着修斯的额头，道：“帮我取消，取消那个预定名单。”
修斯的眼睛睁大，一双蓝色的眼睛又变成黑白数据条，待他恢复过来时，菱已经不见了。
操控台上显示着倒计时的数据，菱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舒雅穿着白色的长袍走过来，她扶扶眼镜道：“只能观测到那颗陨石的大小与袭来速度，其他我们都无法判断。”
菱点了点头道：“把资料传给空防部吧。”
舒雅点点头道：“让我想起了四百年前的事儿，那时候地球被灰尘覆盖二十年，我在冷冻箱内睡了二十年，真不敢想象，我还能活着，并看到这颗陨石。”
舒雅奇怪道：“四百年间，这些时间我们怎么就没有观测到这个危险呢？”
菱叹气道：“每颗陨石在坠落之前都是健康的。”
舒雅舒展着肩膀道：“大不了再睡个二三十年吧。”
“菱，你真的不打算去谈一场恋爱？”修斯熟练的煎着牛排，他会根据菱每天的身体状况，调换着口味，今天菱看起来没什么口味，可是修斯还是会为她做，不是程序上的设定，这仿佛成了修斯的习惯。
菱打开一颗培养蛋，蛋中的植物瞬间发芽开花，一颗苹果就在空气中长大变红，她摘下苹果，培养蛋上的叶子便瞬间又枯萎。
她啃着那苹果，看着修斯挺拔的背影道：“有你在，我干嘛去谈那无聊的恋爱，而且我活了这么大岁数，早就没那种少女心了。”
修斯的手顿了顿，又笑道：“用人类的话说，你现在的岁数应该是‘老妖婆’。”
菱捂着嘴笑着将吃到一半的苹果砸向修斯：“你上哪学的这么多老词？”
修斯接过苹果，又将手放在胸前伏身道：“作为你的管家，我有责任取悦你。”
菱眨了眨眼睛，脸忽就一红，修斯的眼睛上又出现跳动的频率：“菱，你的心跳在加速。”
“......”
修斯拿出老式听诊器，装模作样的放在菱的胸口，道：“你的心跳在加速。”
“听诊器的另一头是戴在耳朵上而不是挂在脖子上做摆设的。”
修斯苦恼的将墙上的电子屏打开，上面放的便是21世纪的小品《心病》，菱叹口气道：“你平时在家都看了些什么。”
摇篮曲在菱的耳边循环播放着，可菱依旧睡不着，修斯处于断线状态，他坐在客厅，数据线上插着另一个16G的古老优盘，里面都是一些菱曾经看过的视频。
修斯手指上的戒指忽然闪烁着蓝光，菱知道，那是自己一周内的动向资料，修斯每周都要将自己的一周动态输送到安全部。
她走过去，握着修斯的手，这张脸，是菱的初恋模样，菱的初恋也叫修斯，多么可惜，他有修斯的脸，却没有修斯与她共同的记忆。
窗外红光闪得更加频繁，菱手中握着激光手枪，它的枪口对准了修斯。
璨如星辰的双眼再次张开，他平静的看着菱，微笑道：“你要终结我么？”
菱的双手微颤，她已握不住枪，眼泪由脸颊滑落，修斯收回微笑的表情，他伸出手指轻碰那晶莹如珍珠般的泪滴，问道：“这是眼泪？”
菱点点头道：“是啊，人都会流泪的。”
“可我看到的人类都不会流泪。”修斯认真道。
菱也伸手接过自己的泪滴道：“几万年前，人类都会哭的，几万年前，人类的恋爱不需要预约只需要靠心意相通，不期而遇。”
修斯侧着头，优盘中的场景在他蓝色的眼睛里浮现，那个人是他又不是他，他与菱牵手走过沙滩，走过白色的古堡，走入别人的结婚殿堂，最后，菱自己一个人在墓地里默默流泪。
“你不喜欢人类？”修斯问道。
菱看着百丈高楼下的来往车流，世界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高，而人则显得微不足道，他们变成了灰白的线条，如蝼蚁般面无表情的遵循着自己定的条条框框然后自掘坟墓。
“叮叮叮，红色警报，红色警报。”
显示器闪着红光，修斯看着天外越来越近的光彩，道：“你早就发现陨石降落了。”
修斯的眼前浮现出一穿军装的黑发男子的景象：“菱覆盖了陨石资料，她背叛了人类，将她立即制裁。”
菱打开了隔光帘，那红色的光芒将天空燃烧了起来，她站在红光中，笑道：“我讨厌现在的人类。”
大气层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那刺眼的光芒透过来，菱的皮肤被灼伤，血在她身上流着，可她却还是笑着，窗外的飞行器相撞的声音与哀嚎刺耳。
修斯马上跳过来，将菱护在身后，他的身体变得炙热，滋滋的融化声传至菱的耳边，修斯的眼眸依旧美丽，他笑道：“真是疯狂，不过，我还是希望能死在你的前面。”
菱错愕的张开眼，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修斯伸出手指，可又缩了回去，菱抓住了他的手，修斯的手很烫，烫得菱的手开始泛红，她的泪到了修斯的手中也变成了几不可见的水雾。
警报还在响着：
“菱覆盖了陨石资料，她背叛了人类，将她立即制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