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历史的罪还是人性之过,纯真的爱却背上沉重的十字架,要在灵魂窒息的环境下生存,最后以生命的逝去为代价。这是电影《天云山传奇》那个非常时期才有的怪事。也许,正所谓:真金不怕火炼,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但这样的爱情,这样的代价,总免不了荡气回肠之后的那种凄苦和悲凉……
这是一部感人至深直抵心魂的影片,这里有纯真至美古典浪漫的爱情,它是对本真爱情和幸福之真谛的诠释!故事悲凉而又壮烈:心灵与历史的对抗,自由与独断的抵触,爱情和政治的对决,个体和组织的抗衡,永恒与瞬间的相遇!对当今时下的社会和人生,不愧是一种鲜明而强烈的对照。犹如一线穿透乌云的阳光!照彻着这个时代的幽冥的灵魂。
这是中国历史上一个特定的时期:拥挤着唯有革命斗争和政治激情的群体,生活着独有政治和组织观念的个体,它是一个以群体服从湮灭个体自由独立的时代,所以,有时候,青春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如果缺少理性的话。正像米兰·昆德拉在《生活在别处》的青春一样。整个社会缺少自由独立思考空气,这样的时代不过是一个群魔乱舞的舞台!
在那样的年代,政治是你幸福的源头,也是你悲剧的祸根,很少有人可以自由地思考。有的是群体,是青春,是政治,是服从。所以,人的命运不是由自己掌握,而是成了组织和政治的一颗棋子而已,而为数不多的几个真正的知识分子——具有良知的独立思考者,只能是组织这块“刀俎”上的“鱼肉”罢了。而在这样的时期,不仅仅爱情,甚至连生命也不例外。所以,这样的时代,是一个悲剧不断诞生的舞台。
电影讲叙的是从1956年到1978年,发生在刚从学校毕业的女学生宋薇和冯晴岚与考察队政委罗群之间的一段爱情故事,是一段从反右倾经“文革”再到三中全会的真实的历史,也是一个时代人生和爱情的缩影。或许正如“家国不幸诗家幸”。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历史的怪异,人性的龌龊,良知的可贵,独立思考的重要,真正幸福的寻找!
而在对爱情的选择的态度上,宋薇与冯晴岚的截然不同,我们看到了人性的美与丑,自我的存与灭,何为真正的幸福和痛苦?在冯晴岚的身上,她用苦难告诉了我们:真正的幸福是什么?是虽然身心俱碎但灵魂仍然健在的对爱情的分享;真正的爱情是什么?是奋不顾身的心灵之间相互默契与飞蛾扑火。而在宋薇的身上,她用不幸告诉我们:心灵的痛苦是什么?莫过于对真爱的割舍和同床异梦的苦楚人生的体验!
而故事就是以宋薇和冯晴岚这两位女主人公为主线,与罗群在历史大背景下的爱情展开的。一个是缺少独立思考的组织服从者,一个是服从心灵思想的爱情至上者。作为青年时代的两位好友,在个人的立场、思想、爱情、以致命运就这样分道扬镳了。就像电影最后,冯晴岚在写给宋薇的信中说的一句话:“即使今天我就离开人世,我是幸福的,宋薇同志,你呢?”是的,她对幸福理解的先天禀性正如对历史发展的远见性预知,是如此准确的,在对爱人罗群的历史遗留问题——右倾帽子的预见性也可见一斑:“至于罗群的问题,其实有人还想阻挠,但我相信,很快就会解决,这是历史的必然。”也许,这就是天意!就是人生吧!真理总是不可阻挡的,真爱也是不可扼杀的!
在天云山考察队,女大学生宋薇在朝夕相处的生产和生活中,对新政委罗群安生爱慕之情,不久,两人产生了爱情。后因宋薇被调至党校学习被迫与恋人罗群分开,后入了党。正当两人准备结婚之际,轰轰烈烈的反右运动开始了,宋薇积极投入到这场运动中,而罗群竟被阴差阳错地错划为右派分子。从此,作为热恋中的恋人的他们现在却成了政治上阶级分明的敌人,而此时正领导天云山考察队反右运动的吴遥,要求宋薇和罗群划清界线,认识问题的严重性,积极向党组织靠拢,她迫于政治压力,在灵魂深处经历一番痛苦和无奈的抉择后,最终放弃了对爱情的忠诚,选择在政治上与罗群划清界限,并写信给罗群断绝关系。后来,在陈书记的撮合下,痛苦地和罗群分了手并嫁给了吴遥。
其实,这是一场地地道道的政治婚姻,因为,对于吴瑶,宋薇没有一丝一毫的爱情,两人也根本不是同一类型的人,无论在哪一方面。更谈不上心灵的息息相通。也许,正是这一点,为她后半生的痛苦种下了不幸的因子。而正是政治这个东西,泯灭了宋薇这样一个在冯晴岚心中“心地善良而又聪明的人”的心智,毁掉了她的青春,夭折了她的爱情,最终,断送了她一生真正的幸福!嫁给吴瑶,这是宋薇噩梦的开始!因为,吴瑶,这是一个“始终认为自己是一向正确”和“被别人整自己是错误的,自己整别人就是正确的”的人,在生活上并没有灵性和精神的品质,在思想上偏执而顽固、自以为是而又刚愎自用,是一个彻底的政治生物,他不仅仅在工作上刻板顽固,即使在家庭生活中也是如此的冷漠如霜,随着历史的发展,垂死挣扎后狐狸尾巴裹不住时,竟然兽性大发,狠狠地一巴掌把宋薇扇倒在地,当时就嘴吐鲜血,这就是他的本性和真面目,当然,这一巴掌,打出了他的心头之恨,也打掉了宋薇对这一政治无爱婚姻的忧虑,彻底坚定了她与吴瑶决裂的决心!在此之前,无论是在生活还是思想上,宋薇都是活在丈夫吴瑶的阴影下,失去了自己的独立思考和见解,正如在看完冯晴岚的来信后,自己方才如梦初醒般意识到的:这么多年来,我怕犯错误,怕挨批评,怕受孤立,怕被别人瞧不起,我丝毫也没有敢想过要独立思考,丝毫也没有啊!如同生活在冰窖里的鱼,相爱着却不能相守,又冷又不见天。这是怎样的一个人生悲剧呢?又是如何沉重而又漫长的十字架啊!正如电影开头周渝贞质问宋薇说的:“当初你为什么无情地抛弃了他,难道你认为你扔掉的真正是右派分子?”“我认为你扔掉的是一颗最宝贵的心啊!”
身在天云山的罗群,虽然身受右倾分子的帽子,但仍然在心灵上有一种精神的寄托——那就是对恋人宋薇的思念。然而,“屋漏更遭连夜雨,船慢又被打头风。”正值此时,恋人宋薇写信来要求与自己划清界限,彻底决裂,这使罗群身受右倾打击的重创外,更如雪上加霜,身心俱累。组织决定把罗群遣返到农村生产队劳动,在这样一个孤岛,生活上的孤立,思想上的无助,心灵上正遭受着失恋的折磨,可谓受尽各种屈辱,虽然,此时的罗群,身心疲惫,心力交瘁,但仍然坚信自己对党的忠诚,继续研究和开发天云山,并写下了有关天云山建设的一些具有远见和创意的方案和思想作品,为后人开发和建设天云山留下了宝贵而又难得的历史性资料。
而宋薇的同学即好朋友冯晴岚,在天云山考察队时,对“纯得像水晶一样的”罗群就开始倾慕,而在罗群遭受右倾不公平的对待而宋薇已经抛弃他嫁给吴瑶后,又以“反对砍伐森林去搞土法炼铁却被说成是破坏大跃进大炼钢铁”罪名被带走。冯晴岚冒着滂沱大雨连夜赶到市里找宋薇,希望她能在吴瑶面前替罗群求情,因为她认为宋薇还是爱着罗群的,并希望宋薇能和罗群结合,还认为他们的结合“我也将是万幸的”!这是一个多么纯洁而高尚的灵魂和生命!但结果却是徒劳地悻悻不乐而返,后来,罗群被开除公职,被遣返生产队,冯晴岚经常来看望他,并一直在关注着他的思想和生活。直到一次,在看到生病中的罗群时,一直高烧不退,情绪非常糟糕,处于思想的低谷,也是人生的低迷时,一走进茅屋,看到躺在床上被病痛折磨得柔弱不堪、面如土色、心如死灰的罗群,身边仍然还放着书籍和纸笔,仍然在笔耕不辍,进行思想。当时失声痛苦出来,这是两颗一样纯净而高贵的心在哭泣啊!是一颗饱含爱意和尊敬的心魂对历经苦难却仍矢志不移的灵魂的呼唤!
此时此刻,冯晴岚决定不顾一切,为了能够时刻在罗群身边照顾他,排除家庭、世人和社会的重重压力,决定仅仅用自己身上的五元钱和他结婚。于是,用手拉山地车拉着病重的罗群,走在通往天云山的路上,此时正是严冬腊月,山野中一片萧条,银装素裹,漫天飞雪,但行走在冰天雪地里的的冯晴岚,心里却是充满着无限温暖和爱意。正如歌声所唱:“山路弯弯,风雪漫漫,莫道路途多艰难,知己相逢心相连。”又如在她脸上呈现的灿烂而幸福的笑容。在以后的日子里,虽然生活清苦,但两人真心相爱患难与共。后来,在文化大革命中,四人帮又给罗群加上了“反革命”的帽子,在与“四人帮”的斗争中,冯晴岚薇了保全丈夫的文稿,身体被彻底摧垮,以致留下终身病患一直到病逝。一路走来,两人心灵相惜,生死与共,用精神相互抚慰两人的心灵,在精神和生活上给丈夫以最大的爱恋和帮助,成为罗群的一支不可或缺的精神的支柱。冯晴岚,这样一个柔弱多病的女子,在人生的艰难道路上,始终用一颗美好心灵时刻细心地呵护着这颗伤痕累累而高贵美好的心魂!
“四人帮”被粉碎后,吴遥任地委书记兼组织部长,宋薇也升任地委组织部副部长。文革后的1978年的一天,年青姑娘周渝贞向宋薇谈起,在天云山见到一个名叫罗群的马车夫,至今还是个没有改正的右派分子。引发了宋薇对天云山和与罗群的爱情的背叛的沉痛回忆,痛不欲生,也倍感有愧于罗群,发现自己在内心深处仍深爱着罗群,在自己的生命中时刻背着这个青春爱情的十字架一直走来,艰难而又沉重!决定亲自过问罗群的冤案,但遭到吴遥粗暴的干涉。宋薇顶住压力坚持为罗群向上级申诉,冲破重重阻力,终于使罗群得以改正。而喜讯传来时,冯晴岚却因劳累过度而与世长辞。宋薇来到冯晴岚的墓地,远远望见罗群在墓前默哀。
不管是吴瑶海是宋薇,对冯晴岚和罗群造成的痛苦和不幸,或许不应该过多地责备,也许是历史,抑或是所谓的政治、组织以群体的身份,加在这样时代的每一个不幸的个体身上,使人性走进了一个雾区,迷失了方向。群体和多数,很多时候,是值得我们怀疑的;同样,青春和激情,往往也是不可靠的。或许,它们就是人性中的黑子,就是历史的不幸和人生中苦难的罪恶魁首。
而不幸中的万幸是,高贵的灵魂,时代的英雄,在艰难的历史当中,仍然有灵魂的知己相伴,有纯真的灵魂为伍,作精神和思想的抚慰。也许,正如历史是不可阻挡的,真正美好的爱情——来自心灵深处的相互召唤,也是不可破坏的,尽管,背着沉重的十字架,尽管世途曲折艰难,但真正的患难之交、人生知己,心灵,却始终紧紧相连,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