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平淡中过了半年,杨海萍的身子有些显怀了,七个月的宝宝在她肚子里时不时的会动了。
自从杨海萍进了这个家门,婆婆的饭班子,由她接替了,一家子的饭菜都由杨海萍负责,地里园子里的活不用她干一手。小姑子张清萍是她的手下,切菜,洗菜,到脏水,刷碗都抢着和她俩干。杨海萍非常喜欢这个小姑子,把自己卖剩下的那些衣裙,胸罩选了些相应,好看的给了这个漂亮懂事的小姑子。
张清萍穿上了嫂子给她的那些衣裙,美得天天上张清波和张清英两姐妹那显摆去。
“张磊,孩子又在动了,不信,你摸摸?”
这天收拾完了晚饭后的一切,杨海萍还把明天早上要炖的酸菜切好也洗好了,放在了盆里。这才进了里屋,见张磊趴在炕上看书。她也脱鞋上了炕里,挨着他躺了下来。
“是么?那肯定是儿子。等一会我摸摸。”
张磊回了杨海萍一句眼睛没离开手里的书。
三个月了,张磊没有再和杨海萍有过性生活,随着孩子月份的增大,杨海萍变得腰粗腹大,脸上还长满了斑,本来就这张脸的肤色和迷人的腰身耐看,这下到好,没一处让张磊动心的了,时间久了,也没了那份激情。
“如果是丫头呢?怎么办?”
杨海萍从张磊和公婆的言谈中听出,他们喜欢男孩。
“丫头,那也得养活。”
张磊还是低着头一直在看小说,又翻了一页。
“我困了,睡觉,你去把被褥拿出来。”
杨海萍从张磊的声音里,听出来了一些东西。
“你真是的,上炕之前咋不把被拿出来。”
张磊嘟囔了一句,起身,用责怪的眼神看了杨海萍一眼,下了地,站在立柜前,把两床被褥狠狠的扔到了炕上。
“妈,爸,我想跟你们说一件事,我决定了不在单位干了,自己开酒厂。”
吃早饭的时候,张磊向爸爸妈妈宣布了自己的决定,杨海萍吃惊的看着他,她不知道张磊为什么会不和自己商量,就决定辞职单干。
“你为什么要辞职,好好的铁饭碗吃端,自己开什么厂子?”
杨海萍没等公婆说话,忍不住说了一句。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说话。”
张磊本来和颜悦色的脸马上变了,看了杨海萍一眼,把饭碗往桌子上使劲一放,筷子也摔到了桌子上。
“张磊,你怎么能这样和萍子说话?她怎么没说话的份了?她是你老婆。”
张磊的老爸一看张磊冲杨海萍鼻子没好鼻子,脸没好脸的,还摔上了碗筷,压压了五火,说了张磊几句。
“就是,干嘛这么对待我嫂子,她是你媳妇。”
张清萍狠狠瞪了哥哥一眼。
“铁子,萍子说的对,为啥铁饭碗不要了,自己开什么厂子,那得多大的底子,咱家可没那笔钱,帮你开厂子。”
张磊妈看了一眼被大伙说得低下了头的张磊,也不同意他辞职。
“妈,你们是不知道,我在单位天天看人家的脸色,还有,我开厂子不用多少本钱,只要有个厂房就行,有人投资。”
张磊没有听家里任何人的劝阻,辞去了国营的单位,自己和同学合开了一个酒厂,在村子里 租用了三伯父家的三间空房。经营起了他的生意。
就在他的酒业刚开始不久,杨海萍的预产期到了,在一个大雨涟涟的夜晚,她被张成用四轮车拉进了医院。车上用雨伞和塑料布支着,张磊的妈妈,还有张清萍,冯巧玲在车上,张磊上街里送酒去了,没在家,联系了几次,电话也没打通,那时张磊买了一部手机,是二手的,便与和售酒单位联系。
“是个丫头?”
杨海萍经历了人生最痛苦的几次折磨,看着躺在身边的,脸比拳头还小的女儿,问了一句。
“嗯呢,丫头,丫头也是命。”
婆婆的话里没有了温暖,多多少少没了没生前的那份关心和疼爱。
“我喜欢女孩。看她多可爱。”
张清萍说着用手指摸了一下婴儿的小脸,滑得似乎没有物体。她居然还呶了呶小嘴,吧唧吧唧的吸了几下。
“闺女,小子都一样,将来条件好了,再生一个。嘿嘿嘿……”
张成也看着小丫头的脸,满脸的喜庆。
“就是,啥不都是条命,五婶子,你可别重男轻女的,对我姐不好。”
冯巧玲刚结婚不到三个月,还没怀孕,今天也顶着大雨陪杨海萍来的,给她壮壮胆。
“那能么?都是女人,我虽说不稀罕丫头,可生下来了,咱也得好好待她。放心,我知道咋照顾月子。”
张磊的妈是个明白人,处人做事明事理。
“妈,我找一下哥哥去。”
张成说完推门出了病房。
走出了医院,张成掏出了手机,打了几遍,张磊的手机一直关机。
“明明知道嫂子这两天要生孩子,为什么还会关机?”
张成心里有些埋怨哥哥。二十出头的张成会看事,他发现哥哥对嫂子不好,没有关心,没有疼爱。不如爸对妈好,爸从来都是不管外面活多累,回屋抢着帮妈烧火做饭,收拾屋子,还倒尿桶,帮妈洗内裤。哥哥从来不干家务,所有的衣服,袜子内裤都是嫂子洗,肚子重得弯不下腰了,他也不自己洗一件。自从开了酒厂更是,几天几夜的不回家,似乎有很多的应酬。张成下狠心,自己将来有了媳妇一定要像爸对妈一样的好。
“我上哪找他去呢?”
站在繁华的大街上,张成眼花缭乱的,不知上哪能找到哥哥。
“叮咚,叮咚……”
忽然手机的铃响了几声。
“喂……谁?……哥,你在哪?嫂子在医院生了,生个啥?你来不就知道了吗?”
是张磊的电话,舌头吐字都不十分清楚,张成气得挂了电话,回身进了医院。
杨海萍在医院里盼星星,盼月亮的总算把喝得脸通红,舌头发硬的张磊盼了来。
“丫头,你真不争气,终归还是生了个丫头。”
张磊的第一句话,像针一样扎在杨海萍的心上。
“大哥,你咋这么说话呢?种高粱能出谷子。”
冯巧玲没管大伯子不大伯子的,在杨海萍这边轮,还得管张磊叫姐夫呢。
“你看你,明知道萍子这两天到日子了,还把手机关了机,天天就知道渴酒。还这么说话,这大学你是白念了。”
张磊妈见这个房间里没有外人,狠狠的训了张磊几句。
张磊自从开了酒厂,天天出去交际,除了吃就是渴,还学会了抽烟,以前他最讨厌抽烟喝酒的人,现在他的那些朋友几乎全是在酒桌上认识的。
“是,这次是我不对,可她也不能给我生个丫头哇!”
张磊的酒还是没太醒,陪他一起来的合伙人彪子,差点给他一拳。
“张磊,你真是喝多了,咋说这种话?”
彪子看了一眼床上泪眼婆娑的杨海萍,把张磊推出了病房,站在了走廊上。说了张磊几句,扔下了一百块钱,进屋和众人打了声招呼走了,临走时盯了张清萍看了好几眼。
杨海萍含着泪在医院里躺到了天亮,趴在床边坐半宿的张磊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被可爱漂亮的女儿给感动了。出院前上医院门口打了辆出租车,没让杨海萍坐四轮车回家。
“张磊,丫丫都快满月了,也没有个正经的名字,总不能一直叫她丫丫吧!”
这天杨海萍看张磊脸上有了笑,一直趴在炕上盯着女儿可爱的小脸看不够的看。
“叫思羽吧!张思羽。”
张磊说了一句。
“真好听!思雨,正好生她那天下了一宿的雨。丫丫你有名字了!”
杨海萍非常喜欢这个名字。伸手抚摸着女儿光滑如丝的小脸蛋。
“轻点,你别弄疼她。我说的是羽毛的羽,不是雨水的雨。”
张磊用手把杨海萍的手从女儿脸上推开。
“噢!那个羽也行,思羽,是想有一双翅膀的意思。很好,愿她长大了可以展翅高飞。”
杨海萍不知道张磊的初恋情人叫刘羽飞。张磊从来不和她讲自己以前的事。
“铁子,你老弟马上要结婚了,你看思羽也一生日了。你的酒厂也挣了不少钱了,咱家就这三间房,成子结婚没地方住,要不你和萍子搬出去过吧?”
一晃思羽二岁了,小姑娘长得结合了父母所有的优点,皮肤白嫩,像杨海萍一样,大眼睛和张磊的一模一样,鼻骨高而挺直,也像张磊,小嘴和花骨朵似的,和她小姑张清萍十分像。全家人都把她当成了宝贝嘎达。
杨海萍脸上的斑点随着思羽的长大,变淡了,渐渐没了,又恢复了原有的白净水嫩。张磊对她的需求也慢慢从无到有,从一周一次到一周二到三次。
“妈,我不想走,舍不得离开你们,离开这个家。”
杨海萍泪水在眼中打转,她和家里人有了很深的感情,结婚后,她没和公婆弟妹红过脸,拿他们就和亲爹妈,亲弟妹一样对待。自从结了婚,她很少回娘家住,一心朴实的守在了这个家。就连弟弟看对象,她都是抱着孩子当天去当天回。
“妈也舍不得你,还有思羽,可你们不走,你老弟的媳妇儿往哪娶呀?人家李影的第一个条件就是要有房住。”
张磊妈怀里抱着思羽,泪掉在了孙女的头发上。
“妈,把咱家后面接个偏房,我和李影说说,我俩上偏房住。”
张成的心也软了,舍不得让哥嫂搬走,还有可爱的思羽,一天见不到都想的难受。
“那哪行呢?本来李影就嫌咱家房子破,她能同意住偏房?”
张磊虽说也不愿意离开这个生活了近三十年的家,可离开这儿是早晚的事,他心里还有一点窃喜,父母弟妹对他管的太严,他要有一点事做得不对,全家攻击他一个。出去,自己会自由一些。
就这样,在弟弟张成结婚前一个月,张磊和杨海萍在市里租了两间房,搬了出去。
张磊在三伯家租的房子半年前就退了,他和彪子在市区重新租了一所房,为了消售方便,乡下是租金便宜,可交通不好,一下雨,有货车也进不来,商家也不愿来看,土路太难走了。他俩一合计,不如在市里租房上算。
“你为什么总喝这么多酒?还天天这么晚回来?”
一晃张磊和杨海萍出去单过半年了,这天杨海萍实在无法忍受张磊天天早出晚归,不过十一点半不回家,每次都是喝得满嘴的酒臭气。
“我要工作,养你,你凭什么和我大呼小叫的。”
张磊的嗓子压过了杨海萍的几倍,他用手指着她,眼珠子血红。
“爸爸,妈妈,别吵架,思羽害怕。”
话还没说流利的张思羽,被吵醒了,她害怕的抱着妈妈,回头瞪着恐惧的大眼睛看着似乎能吃了妈妈的爸爸。
“不怕,思羽,是妈妈不好,不该惹爸爸生气。”
泪顺着杨海萍的脸往下淌,她搂紧了女儿。
“知道是你不对,以后少管我,有你吃,有你喝的,就知足吧,看人家那些人的老婆,都能上得了台面,你……能吗?如果能……我也领你去吃去喝。”
张磊说完,往炕上一趴头冲里睡了。
杨海萍的心难过的不知道是啥滋味,张磊不止一次的这样说自己,最让杨海萍伤心的是,结婚的那天晚上他就这样对待自己的。
“妈,张磊好像变心了,对我一点也不好了,有一个多月没碰我了。以前不管我俩咋吵,躺下后,他都会用那种方式来向我认错,可这都一个多月了,他没有。”
婆婆过生日这天,杨海萍骑着自行车驮着着思羽回来给婆婆庆生,在刷碗时,杨海萍和婆婆说出了压在心底一个多月的委屈。
“不能,男人有累得挑不起精神的时候,还能天天那样,女人千万别瞎猜,瞎想的,越猜越想的,会变真的。还有,张磊挣了钱,你也买几件新衣服穿,别老穿你卖剩下的,都过时了。”
张磊妈看杨海萍还是穿去年的那身衣服,皱巴巴的。
“妈,嫂子不是为了过日子吗?哥挣两钱也不容易。嫂子,你也别瞎想,男人也有累的时候。”
张成媳妇长得人高马大豹头花脸的非常好看,就是说话声音粗憨声憨气的,她一边和杨海萍刷着碗一边对婆婆说了几句,又劝了劝满脸愁容的杨海萍。
“就是的。谁不爱打扮?我们现在连房子都是租的,他挣的钱,我也见不到多少。”
杨海萍把刷好的一摞子碗,递给了小妹张清萍,她忽然发现半年没怎么见面,小姑子张清萍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
“我知道你会过日子,可女人得收拾,收拾得干净利索的,别说自己男人爱看,别的男人也爱多瞧两眼。你说是不是?大孙女。”
张磊妈抱着思羽,亲了她的小胖手一下。
“妈,你们都吃完了吧?我单位太忙了,才赶回来。”
婆媳几人正在说话,张磊从外面急匆匆的推门进来。
“你回家当妈说什么了?妈把我叫到外面一顿说。”
晚上回到了家,张磊把女儿思羽从车子上抱了下来,他和杨海萍一起骑自行车回来的,他今天没喝酒,思羽一直嚷着要爸爸骑车带她。
“我……告诉妈,你好长时间不理我了。”
杨海萍没隐瞒。
“你成天就知道这事。你知不知道这些日子我的压力山大?”
张磊最近工厂出现了一些问题,酒的品质下降,有可能要关闭。还有就是那个合伙人吴彪竟然几次三番的想勾引张清萍,还悄悄约她见面。被张磊发现了,他为这事和吴彪闹掰了,还打了妹妹一个耳光,问她知不知道吴彪是有家有口的人。自那日起,这个彪子看他像个仇人似的,两人见面也行同陌路,招呼都不打了。工厂是两个人合伙开的,两人出现了矛盾,心不往一处使了,跟本谈不上业绩了。
这件事张磊一直没敢告诉爸妈和任何一个人。张清萍不知道嫂子不知道这事,今天见着她,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杨海萍觉得小姑子看她的眼神有些变化。
这一系列烦心的事让张磊的头天天都快爆炸了,他的那份激情又重新被埋没了。
“我是你媳妇,有什么事为什么不和我说?”
杨海萍从张磊的眼睛里看出了烦躁。
“你?你能解决什么?只能给我丟人添乱。”
张磊抬眼看了一眼杨海萍,几天前,女儿思羽突然又吐又发烧的,杨海萍吓坏了,披头散发,脸色腊黄的抱着思羽去了张磊的工厂,那天凑巧的是有几家酒业的老总来厂里洽谈业务。张磊正送几个老板从厂子出来,迎面碰上了衣着不整,鞋子脏兮兮的杨海萍。她还不顾有人在场,大喊大叫。当时张磊又羞又气,差点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还记恨我那次,那不是让思羽吓的吗?”
过后杨海萍也觉得自己太不成体统了,几次向张磊保证,以后没大事决不上他厂子了。
“好了,别说了,睡觉。”
张磊一想起这事,心就堵得慌,后来一个和他相处的比较好的老板私下里和他说:选媳妇要有眼光,女人不漂亮可以,可不能没有素质。
躺下之后,张磊回手关了灯,黑暗中一张女人的脸出现在他眼前,时隐时现,从模糊到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