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梵从不觉得月亮皎洁,细看起来上面总有暗的圆斑,连光也是太阳处偷来。既不坦荡,又粉饰得欲盖弥彰。她甚至不觉得“月亮”是个独立的称谓,这个星体叫做“小太阳”更为合适。
她的居处当然有厚重的窗帘,不止遮光,遮天蔽日。但这不足以成为她察觉不到陌生气息的理由,先是陌生,然后有一股血腥气若隐若现。她从噩梦中惊醒,醒了发现又是一场噩梦。
床前站了一个人。
大惊失声,周梵的心咚地在嗓子眼狠跳了一下,两瓣嘴唇刚张开,脑袋上就顶着一把看起来不假的枪。
这个人受了伤,右臂不自然地垂着,血迹从窗边一直延伸到他所站的位置。左手虽然不是惯用手,但对付一个刚从睡梦中惊醒的女人是足够了。
“不要做任何小动作,去拿清创的药剂来。”
周梵努力从条件反射地发抖中镇静下来,一个擅闯民居的持枪歹徒,运气好她今晚就可以跟世界再见。想到这里她奇异地平静了,“都在楼下。”
男人用枪朝楼下指了指。周梵只好下床,穿着轻薄的睡衣一步一步往楼下挪,她有夜盲症,夜晚的楼梯看在眼里完全是漆黑一片,所以下楼会先去摸开关。
“别开灯。”
周梵暗中咬紧了嘴唇,蹭着墙边走了下去,循着记忆拿到了药箱。
“给。”
男人接过周梵递的箱子,要求她上楼去。周梵只好上去坐在墙角边看男人清理伤口。她其实只看得到模糊的影子,还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长什么样。
惯犯。清创的动作比周梵这个医生还要熟练,箱子里明明有小剂量的吗啡他却没使,该不是不认识。
周梵所住的竹楼位于云南省周边的一个小山村,西北出身的她本科毕业后就志愿来到西南支医,在山村里办了家诊所。平日里接触的只有病人,包括这个男人在内,此刻她只觉得这是一个需要帮助的伤者。如果这个伤者不伤害她的话。
枪易走火。
男人安静地给自己包扎完毕,警觉地拉好了窗帘,然后在周梵的床上躺下。周梵光着脚,被地板冻得冰凉,只好靠着墙角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