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药不良作用及临床相制大法》书稿连载之二
麻黄
【性味归经】性温,味辛、微苦。归肺、膀胱经。
【功效主治】
1.发汗解表
用治外感风寒表实证,常与桂枝、生姜等辛温解表药配伍。
2.宣肺平喘
用治喘咳证,常与百部、杏仁、紫菀等止咳平喘药配伍。
3.利水消肿
用治风水泛滥证,症见眼睑及颜面水肿,无汗,小便不利,来势迅速等,若风寒偏盛,常与生姜、苏叶等辛温解表药配伍;若风热偏盛,常与石膏、连翘等辛凉解表药配伍。
【毒性】现代研究表明,麻黄含有麻黄碱,其次为伪麻黄碱和微量的L-N-甲基麻黄碱、D-N-甲基伪麻黄碱、去甲基麻黄碱、去甲基伪麻黄碱和麻黄次碱,及少量挥发油等成分,毒性稍大,30~45克可引起中毒反应。
【性能特点】药性猛烈。
【用法用量】煎服,3~10克。生麻黄用于实证,蜜灸或捣绒用于虚证。
【不良作用】
1.麻黄因温(热)性而加重热证
凡药物性味功效,皆具有双面作用:麻黄温(热)性,一方面可以温机体,散邪寒——此为正面作用;另一方面,温(热)性会生热助热,这与食辛辣上火的原理一样。而生热助热势必加重同属性的热证,犹三伏天烤炭火,热上加热——此便为负面作用,亦即为不良作用。这种不良作用不是麻黄所独有的,而是所有温(热)性热性药皆具有的,只是各自强、弱、大、小不同罢了。
药物温(热)性的不良作用的强弱大小,是由药物本身的药性特点所决定的:
(1)属温(热)性而又具有燥性、散寒、补阳助阳功效(这些功效会使人体生热)的药物,及药性猛烈的药物,其性味、功效、力度三者相加,生热助热的不良作用较大。如麻黄、桂枝、羌活、藁本、苍术、细辛等解表药,又如回阳救逆之附子、干姜,祛风除湿之川乌、草乌。
(2)属温性但药性平和,和性微温,及没有燥性、散寒、补阳助阳功效的药物,生热助热的不良作用相应较小。如荆芥、防风、紫苏、葱白等辛温解表药,又如止咳平喘之杏仁、紫菀、百部,补血之大枣、龙眼肉、当归。
药物温(热)性的不良作用对象包括风热表证、暑湿证、痰火扰心、心火炽盛证、小肠实热证、痰热壅肺、大肠实热证、脾湿热证、胃火炽盛证、肝火上炎证、肝阳上亢证、热极生风、肝胆湿热、膀胱湿热证、风湿热证、皮肤疮疡、少阳证、阴虚火旺等等具有发热喜凉、口渴喜冷饮、面红目赤、烦躁不安、痰涕黄稠、大便秘结、小便短赤、皮肤红肿、舌红、苔黄而干、脉数等临床表现的热性病证。
麻黄既属生热助热不良作用较大的那一类。临床运用麻黄治疗主治证时,若见兼有热证者,当如何以对呢?
中药一般虽有较多或较大的不良作用,但中医学却对其有相应的制约和规避的法宝,以去其害而用其利,使之发挥治病救人的作用。这个法宝,便是中医学整体观念之于辩证论治的运用。
整体观念,是对于辩证及对证用药的一个最基本的指导方针。辩证方面,中医学认为:其一,人和自然环境是一个整体,人体阴阳的平衡受着自然环境的季节气候变化的影响。因此,辩证必须将病证与季节气候结合起来进行综合考量。其二,人体五脏六腑及其它各机体组织是一个整体,它们彼此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的,相互依存,相互制约,不可分割。所以,辩证必须将患者的主治证与兼证、旧病、身体素质等因素综合起来,进行整体上的认知。
辩证如是,对证用药亦然。
对证用药,乃以主治证为中心,同时兼顾兼证、旧病及身体素质与季节气候因素等整体。不但要求主治证药证相符,而且整体上亦务必对证。否则,必如前所述,出现“治疗A病的药,加重了B病;治疗B病的药,加重了A病”、“主治A病的药加重了A病,主治B病的药加重了B病”的临床现象。如果用药做到了精准的整体对证,便能使中药的不良作用消失于无形,药物疗效尽得发挥。
所以,临床运用麻黄治疗主治证时,若见兼有热证者时,当加用热证主治药物同治。所用之药或药力不但要压住热证之热势,能抵消麻黄生热助热的不良作用,而且不会加重麻黄的主治证(关于热证主治药物的不良作用后面再述)——这便是“精准对证”;若热证势重,当另择温性较弱之药替换麻黄,如防风、荆芥。
案例:2015年,余曾遇一患者,男,四十七岁。头天晚上因以凉水冲澡而感冒,喝姜汤后缓解。第二天带病上山采野山菇,时值暑夏,感头痛头晕而回,家人护送至我处治疗。症见:发热、寒战,汗少,鼻塞,流涕,咽痒,口渴,咳嗽痰白微带黄,舌尖边红,苔白微覆黄,脉浮数而紧等。考其症,乃风寒之证未愈,复感风热之邪所致。虽然风寒、风热是两种属性对立的病邪种类,但并不妨碍它们同时进犯人的机体。遂处方为:麻黄8克,生姜5片,桑叶12克,薄荷12克,淡豆豉12克,葛根12克,天花粉15克,甘草3克。方中以麻黄、生姜发散风寒;以桑叶、淡豆豉、薄荷、葛根疏散风热、发汗解表;甘草调和药性。余初遇此症,恐有疏虞,便将患者留我处服药观察。正如所虑,患者服药6小时后症状如前,且热势稍增。余细究方证,幡然醒悟,此为麻黄温热太过所致。于是,复用前方,稍作修改,以温性较弱的防风10克易麻黄,煎一沸令患者服之。3小时后,症情渐缓,竖日再一剂而愈。
2.因发汗功效而加重汗证
麻黄具有发汗功效,能直接使人体发热出汗,作用于汗者,必汗上加汗,加重症情。
临床运用麻黄治疗主治证时,若见兼有汗证,当辨明病因,加用主治药物同治,如麻黄根、黄芪、龙骨,所用药力不但能治疗汗证,而且还须能抵消麻黄发热出汗的不良作用;若汗证严重,可弃用麻黄,另择平和之药以替之,如防风、荆芥。
余曾误治一中年妇女。其人患支气管炎两年,于2000年冬到我处诊疗。主诉喘咳难卧,咽痒。症见:喘咳无力,动则气短,痰多色白,喉间吱吱作声,面色苍白,舌淡,脉虚弱,证属支气管炎兼气血虚证。余拟方为:麻黄10克,百部15克,杏仁10克,细辛7克,半夏10克,白芥子15克,人参10克,当归15克,甘草3克。方中以麻黄、百部、杏仁止喘咳;细辛、半夏、白芥子化痰;人参、当归补气血,扶正气;甘草调和诸药。嘱其水煎服。第二天,患者复来我处诊治,诉其病情不但未松解,反而加重了许多。余极惊愕,细察之。但见其汗出如水泼,发已尽湿。余问何以如此汗多?答曰:多汗已半年。余扼腕暗叹:此为汗证,昨日漏诊矣!用麻黄大谬矣!不惟汗证加重,亦加重了其它病证。遂承前方,用10克蜜炙麻黄绒易麻黄,令勿汗之,再加龙骨15克、牡蛎15克、黄芪15克、白芍10克,以敛阴收汗固表。予药1剂,患者服药后,病情不日渐缓。
3.因利水功效而加重肾不固水证
麻黄具有利水功效,能加快人体尿液的生成与排泄。而肾不固水证,正是人体尿液生成和排泄非正常增多,因而会加重之。在中药的所有功效中,不只是利水功效才有此不良作用,还有利尿、利湿、渗湿、通淋等皆有这样的不良作用,其机理亦类同。
临床运用麻黄时,若见兼有肾不固水证,症见尿频、遗尿等,当加用涩精缩尿类药物同治,如益智仁、桑螵蛸、五味子。涩精缩尿之药力须压过麻黄利水功效,且不加重麻黄主治之证(涩精缩尿药物的不良作用后面讲述);或者弃用麻黄,另择无此不良作用之药以替之,如防风、荆芥。
案例:2018年10月某日,余刚上班,便来一中年妇女,主诉患膀胱下垂病症多年,平素尿频尿急,前天因感冒去一家诊所治疗,服药后感冒渐愈而尿频尿急愈重,因此今日前来就诊。言讫拿出诊所医生处方签递过来。余观其方为:麻黄10克,桂枝10克,生姜2片,薏苡仁15克,杏仁10克,半夏10克,甘草3克。
余暗忖:麻黄、薏苡仁皆利水之品,桂枝助阳温化水饮,三者相合,利尿之功非浅。如此处方,岂能不加重尿频之证?审其感冒已无虞,惟见尿频尿急,面色苍白,少气懒言,神疲乏力,舌淡,脉虚弱等。乃处方:人参10克,柴胡10克,升麻10克,山茱萸15克,龙骨15克,牡蛎15克,甘草3克。方中以人参、柴胡、升麻补中气以升提膀胱;山茱萸固摄肾气;龙骨、牡蛎缩尿止溺;甘草调和药性。
余素知水乃利尿之“猛药”,故不将此方药作汤剂,而粉碎后作丸散剂使用。患者服药两日后,即起效,七日小便次数正常,尿频尿急症状消失。
4.因其具有一定毒性而妨碍肝功能,加重肝胆病证。
肝肾(主要是肝脏)具有一个重要的生理功能,即能将进入人体的非营养性废物、毒物等进行分解代谢并排出体外。但若有毒之物的毒性过强,或肝功能不足与异常,则不能及时地将其毒性成分分解代谢和排除,致使其滞留肝脏,而损害肝脏妨碍肝功能,加重肝胆病证。麻黄具有一定毒性,因而对肝及其功能会产生一定的损害和妨碍。
临床运用麻黄时,若见有肝及其功能损害者,当弃用麻黄;若见有肝功能不足或兼有其它肝胆病证者,当加用其主治药物同治,或弃用麻黄,以其它毒性更小或无毒性的药物代替之。
案例:聂某,男,50岁,曾作江湖郎中数年,2017年5月,因患支气管炎咳嗽服用自制麻黄丸过量而出现肝区疼痛前来就诊。症见:面色潮红,烦躁不安,头痛目眩,视物模糊,出汗,口干口苦等,乃麻黄中毒之前兆及损害肝功能所致。拟:甘草5克,生绿豆100克,柴胡10克,白芍15克,猪肝适量。水煎服。方中以甘草、生绿豆解麻黄之毒;猪肝促进肝脏自身解毒排毒,并与柴胡、白芍相伍以保肝护肝。患者连服6剂,中毒前兆症状和肝区疼痛消失。
5. 因具有一定毒性,含有较多非营养成分和发汗功效,及非良性的作用机制而伤气。
麻黄所含成分及其毒性和发汗功效及非良性作用机制之伤气机理是:第一,麻黄非食物,含有麻黄碱、伪麻黄碱、L-N-甲基麻黄碱、D-N-甲基伪麻黄碱、去甲基麻黄碱、去甲基伪麻黄碱、麻黄次碱,和挥发油等较多非营养成分,对脏腑生理功能必产生一定妨碍,且这些成分具有一定毒性,会损害脏腑妨碍其功能。脏腑乃人体之气的生成之源,妨碍脏腑生理功能与损害脏腑,无疑会影响气的生成。此即为伤气。其二,麻黄发汗。汗,是人体内参与脏腑及其它各机体组织的组成与生理活动之津液所化生的,而津液是气的载体之一。发汗使“津液”大量排出至肌表,气便随之丧失,所以会伤气。其三,药物的作用机制因功效的差异而各有不同,可分为两大类:一类是功效“补”与“调”的药物,药如人参、当归、沙参、麦冬、鹿茸、白术、山楂、神曲。其作用机制是增强人体脏腑之气、血、阴、阳、精、津的“制造”功能,并为之直接提供所需的精微物质原料等,以平衡机体,达到治疗目的。它不会悖逆人体生理的自然规律,不会妨碍脏腑正常生理功能,为良性作用机制;另一类是功效“攻邪除邪”的药物,其作用机制是将人体某种机能非常化,以除邪和平衡机体,为非良性作用机制,乃所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它具有悖逆人体生理自然规律,妨碍脏腑正常生理功能,而损伤脏腑与全身之气的不良作用。麻黄的作用机制便属此种。它首先造成人体非正常非自然出汗、小便非正常非自然增多等,与病理反应无二,然后祛除致病之邪,平衡机体。虽可达到治疗目的,但同时也悖逆人体生理的自然规律,妨碍了脏腑正常的生理功能,以致会伤气。
气不但是一种维持人体生命活动的精微物质,而且其本身还具有多重生理功能。其中,御邪抗病,是气的一种重要生理功能。此功能不是气本身独立拥有的,而是气以脏腑为根本,与脏腑共同作用形成的,是人体正气的主要体现。当气旺盛时,整体正气充足,防御与抗病力强,病邪就不易侵入机体,即使侵入机体,亦能很快战胜之;当气虚弱或受损时,防御抗病乏力,病邪便极易入侵机体,难以祛除,而且原有的一切病证皆会被加重。
麻黄药性猛烈,伤气不良作用较大,若原有气虚证或因患麻黄主治证等而致气虚者,无疑会被大大的加重。
一般来说,“攻邪除邪”药物皆会伤气。这类中药按照伤气不良作用的大小可分为三类量级:一为重度伤气药,二为轻度伤气药,三为轻微度伤气药。
重度伤气药,指的是伤气的不良作用较大,无论患者之前气虚与否,均有可能造成其重度气虚之药。何谓重度气虚?气虚亦分几等。重度气虚,乃指气虚已到全身及各个脏腑之气的生理功能受影响,正气被削弱,所有病证因正气削弱而被加重的程度。药如辛温解表药中的麻黄、羌活、藁本;其它药类如攻下药之大黄、番泻叶,催吐药之瓜蒂、藜芦、常山,峻下逐水药之大戟、甘遂、芫花,清热泻火药之石膏等等。在此需要加以特别说明的是,正常用量的药物本身,对正常人而言,是不会出现这样明显反应的损害的,只有在人体脏腑受病的前提条件下,才会出现这种严重表现的损害,且会因病证的不同,病情的不同,而各自略有所差别。因此,这里所讲的药物不良作用对人体的损害度,皆是针对患者脏腑受病之体的损害而言的,它包含了病证的损害。虽然单从药物损害的角度来看,药物损害并不是太大。但它对病证变化的影响和治疗,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因素。
轻度伤气药,顾名思义,伤气的不良作用较小,不会在患者气不虚的情况下直接造成重度气虚,且伤气一般不影响气的生理功能,不伤正气。但它却有可能在患者原已气虚的情况下,再伤其气加重其证,造成重度气虚。如辛温解表药中之防风、荆芥、白芷,细辛,其它药类如清热燥湿药之黄莲、苦参,祛风除湿药之川乌、草乌、雷公藤,等等。
轻微度伤气药,伤气和加重气虚的不良作用极轻微,不影响气的生理功能,不伤正气,即使在患者本已气虚的情况下,也不会造成其重度气虚。如辛温解表药中之生姜、葱白,其它药类如止咳化痰之杏仁、百部、葶苈子,祛风除湿药之木瓜、伸筋草、海风藤等等。
麻黄既属重度伤气药,其不良作用便因此有如下具体表现:
(1)伤全身整体之气:伤全身整体之气,加重气虚证,易致患者全身重度气虚。若(与病证损害相加)造成全身重度气虚,便会影响整体之气的生理功能,拖垮正气,从而加重全身一切病证。其中,包括麻黄的主治证。
临床运用麻黄时,若见有全身整体气虚或近虚象者,当加用补气之药同治,如人参、西洋参,以制麻黄伤气的不良作用,提升人体正气,增强麻黄疗效。所用之之药或药力应与麻黄有一个适当的比例,既能达到补气、消除麻黄不良作用的目的,又不加重麻黄主治证(补气药的不良作用后面再述);若气虚证严重,当弃用麻黄,另择平和之药以替之;若未见气虚,则不必加用补气之药,但若兼见有其它兼证,则须加用其主治药物同治。
有一年,余接治一位小伙子,其体质略显瘦弱,面色微微苍白,当时因感冒头痛前来就诊。但见恶寒,发热,咳嗽,无汗,舌苔薄白,脉浮紧等,此无疑乃麻黄汤证。于是余为其处方为:麻黄10克,桂枝10克,杏仁10克,甘草3克。嘱自加生姜2片,以增药力。余自以为药专效宏,必药到病除,岂知第三天小伙子来复诊,主诉仍是头痛、恶寒、咳嗽未减;观其面,苍白之色稍稍加重,诊其脉,脉浮而无力。余细细思索,渐悟其中之故,小伙子原本气稍虚,此必是麻黄桂枝再伤其气及正气,从而加重主治证,以致未愈。遂更原方为:人参10克,麻黄10克,桂枝10克,杏仁10克,炙甘草5克,生姜2片。方中加人参补气强正气,炙甘草协同人参之力,并解诸药之毒调和药性。小伙子服药一日后,病情大缓,惟觉头痛效微,余再以川芎茶调散治之,3天后随访,患者已愈。
又有一回,余治疗一位中年男子,其背部长了一个酒杯大的脂肪瘤,已有多年,那次因感冒在其他医院治疗多时仍感不适而转到我处就诊。患者自述,感冒后声音嘶哑,神疲乏力,思睡,大便时泻时止。症见:四肢厥冷,畏寒怕风,舌淡苔白,脉沉微等,属风寒表证转少阴病,麻黄附子细辛汤主之。药如:麻黄10克,附子10克,细辛6克。患者服一剂之后,背部的脂肪瘤开始疼痛起来。余已有经验,第二剂时于麻黄附子细辛汤中再加补气扶正之人参10克,炙甘草5克。患者依此方服两剂,脂肪瘤疼痛即止,少阴病亦告痊愈。
(2)伤心之气:伤心气,加重心气虚证,影响心气的生理功能,进而加其它各种重心之病证。
临床运用麻黄时,若见心气虚或近虚象者,当加用人参、黄芪等补心气之药同治;若心气虚证严重,当弃用麻黄,另择平和之药以替之。如防风、荆芥;若见有其它心之病证者,当加用其主治药物同治。
案例:数年前,余探访一友人,友人开了一家中医诊所,余到时他正在接诊患者。打过招呼后,余便坐在旁边观其诊断。患者是一位年近七旬、面色苍白、形容枯槁的老者,主诉感冒咳嗽,痰多,头痛。症见:恶寒,发热,无汗,鼻塞,流鼻涕,痰多色白,脉细弱而独右寸脉浮等,证属外感风寒表实证。此外,又兼见有心悸不安、胸闷气短、肢寒不温、舌淡、苔白等心气、心阳虚证之症状。
友人诊断毕,处方为:麻黄10克,生姜2片,百部15克,紫菀15克,半夏10克,白芷15克,川芎10克,炙甘草7克。嘱患者水煎服。余将友人拉至暗室,问为何只治疗外感风寒表证而不将心气、心阳虚证与面色苍白、形容枯槁之气血虚衰证同治?友人答曰:病证须一个一个地分开治疗,方能做到药专而力宏,以取得满意疗效。余言道:麻黄伤心气、伤心阳、伤气血、伤正气,会加重心气心阳虚证和气血虚证等,若几证不同治,必后果严重,切不可忘乎整体观念。友人道:“有病则病受,无病则人受”。患者有麻黄主治证,麻黄之害,则由病受,且有炙甘草可以益气调和之。
友人执拗不听,争执一番,余亦不好再说什么。
第二日,友人刚把店门打开,只见一辆出租车快速行驶过来,吱地一声停在诊所门口,两个中年男女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位老者下车,面朝诊所而来。那老者形容枯槁,颤颤巍巍,步态飘忽。细一瞧,原是昨日到店就诊的老者,今天更显虚弱了。友人赶紧迎进店里。老者气喘不能言,搀扶老者的妇女道:我父亲喝了你开的药后,浑身发软,心跳得更厉害,更加怕冷,差点起不到床,你是怎么诊断治疗的?友人道:我先看看再说吧。友人扶老者坐下,随即对患者病情进行细致诊查。症见:心悸心慌,胸闷气短,四肢冰凉,少气无力,恶寒,头痛身痛,多汗,咳嗽气喘,痰多色白,鼻塞流涕,舌淡苔白,脉细无力等。证候与昨日相比,已有所变化,由表实转为表虚,气血、正气、阳气亦损,气血虚证、心气心阳虚证、咳喘等俱被加重。
余见患者已有危急之势,便不顾友人意下如何,径自称取30克龙眼肉,用开水略泡,伺患者服下。老者女儿对友人道:我父亲被你治疗成现在这个样子,你得负责!友人道:你父亲上了年纪,病情变化较大,这是情理之中的事……两人正争执着,老者忽然道:我现在觉得心里舒服了些,胸口也没刚才气闷了。老者女儿微露喜色,对余言道:既然老师对我父亲的病有好法子,就麻烦您给治疗吧!友人亦示意我接治患者。
余更不推辞,提笔处方:人参10克,龙眼肉20克,附子10克,桂枝9克,生姜2片,蜜炙麻黄10克,石菖蒲10克,杏仁10克,茯苓15克,龙骨15克,牡蛎15克,炙甘草5克。方中以人参、龙眼肉补养全身与心之气血,提升人体正气;附子补阳助阳,配伍石菖蒲、桂枝温通心阳;以桂枝、生姜发散风寒,蜜炙麻黄、杏仁、茯苓止咳平喘化痰;龙骨、牡蛎止汗固表,与桂枝、生姜等相合,势犹驱盗闭户;炙甘草调和药性,助力正气,以期诸药效力尽得发挥。
鉴于老者病情不可拖延,余建议老者留床治疗。老者服药后即大汗出,此因汤剂温热之故,余未生顾虑。3小时后汗渐少,老者咳嗽气喘稍缓,6小时后手足得温,精神状态略有好转。效虽不宏,但余知方药无差,俟一剂服毕,翌日更进两剂,老者渐愈。
(3)伤肺之气:伤肺气,加重肺气虚证,影响肺气的生理功能,进而加重其它各种肺之病证。
临床运用麻黄时,若见兼有肺气虚或近虚象者,当加用补肺气之药同治,如人参、西洋参;若肺气虚证严重,则弃用麻黄,另择平和之药以替之;若见有其它肺之病证,当应同治。
案例:杨某,女,23岁。新产满月,感受风寒,咳嗽不休。虽经多方医治,均未中病,迁延已逾月余,倦怠神疲,日渐消瘦,自疑肺结核而来就诊。经胸透,心、膈、肺未见异常,求服中药。望其面色苍白,略显浮肿,形态畏冷,舌质淡红,苔白滑;再询知其恶寒,无汗,夜间鼻塞,咳喘气短,痰涎清稀,且泛白沫,胃纳不舒,时呕吐清水,二便正常;诊得脉象沉细。余知为风寒束肺,支饮停结。治宜辛温发散,宣肺化饮,拟小青龙汤加味:麻黄10克,桂枝10克,白芍10克,甘草5克,半夏10克,茯苓15克,细辛5克,五味子10克,生姜3片。方中以麻黄、桂枝、生姜解表、止咳,半夏、细辛、茯苓化痰饮;白芍调和营卫,并制麻、桂、辛之燥烈;甘草调和诸药。患者服药当晚,即汗出津津,咳嗽大减。不料,第二日上午始,咳喘吐痰又复如前。余再审其症,见其面色苍白浮肿略甚,顿时醒悟,此乃肺气大损之致也。遂于原方中加黄芪15克、蜜炙麻黄10克,去麻黄、桂枝,又恐无麻、桂相制,白芍恋邪,又再去白芍。依此服有3剂,杨某渐愈。再因其产后体虚,以十全大补汤善后。
(4)伤脾之气:伤脾气,加重脾气虚证,影响脾气的生理功能,进而加重其它各种脾之病证。
临床运用麻黄时,若见脾气虚或近虚象者者,当加用补脾气之药同治,如人参、白术;若兼有其它脾之病证,则须加用主治物药同时治疗。
案例:吴女士,30岁。2012年10月28日初诊。因产后起居不慎,感受风寒。症见:恶寒,头痛身痛,鼻塞流涕,无汗,脘腹痞闷,食少便溏,口黏乏味,面色萎黄,少气懒言,头身沉重,四肢倦怠,苔白腻,脉浮缓等,证属风寒表实兼脾虚及寒湿困脾之证,余以麻黄汤与实脾饮加减:麻黄10克,桂枝8克,白术12克,厚朴10克,木香10克,草果10克,槟榔10克,茯苓15克,炙甘草5克,生姜3片。方中以麻黄、桂枝、生姜发汗解表;白术、炙甘草补益脾气;草果、厚朴、茯苓得桂枝相助散寒化湿;木香、槟榔行气除胀。
一剂之后,患者表证大减,而腹胀、少气倦怠之症却微甚,舌苔仍白腻。余知乃脾气受损,而炙甘草、白术补益脾气之力不济,寒湿证被加重之故也,于是在上方的基础上去麻黄、桂枝,加人参10克、紫苏15克、藿香15克。又因患者脾虚正值产后,再加刺五加15克。连服3剂,表证去尽,腹中不胀,面色褪黄,渐有红光,告愈。
(5)伤中气:伤中气,加重中气下陷证。
临床运用麻黄时,若见有中气下陷证或中气近虚象者,当加用中气下陷主治药物同治,如人参、白术、柴胡、升麻;若中气下陷严重,则弃用麻黄,以其它平和之药替代之。
案例:赵某,女,64岁,有中气下陷病史。主诉前因感冒至中医院治疗半月,感冒虽愈,而下腹开始坠胀,卧床艰于起行,行则更甚。余览其带来的医院处方,皆麻、桂、辛等类药物。细诊之,症见:气短乏力,呃逆,皮肤散在青紫斑,便后肛门坠胀,纳少,舌淡胖润,苔薄白,脉细弱等,证属中气下陷兼脾不统血。结合其服感冒药后开始出现下腹坠胀的病史来看,乃是麻、桂、辛等药物伤中气,加重中气下陷证所致。遂拟补中益气汤与归脾汤加减:黄芪15克,人参15克,白术10克,炙甘草5克,当归15克,陈皮10克,柴胡15克,生姜5片,大枣6枚,龙眼肉20克,酸枣仁10克,木香10克,柿蒂10克,枳壳10克,乌药10克。连服2剂。
二诊:腹胀减轻,下坠感消失,纳增,皮肤青紫变浅。原方黄芪、人参加至20克,再服5剂即愈。
(6)伤肾、膀胱之气:伤肾、膀胱之气,加重肾气虚证,影响肾、膀胱之气的生理功能,进而加重其它各种肾、膀胱之病证。如肾气不固、遗精证。
临床运用麻黄时,若见兼有肾气虚、膀胱之气不足或近虚象者,当加补肾气之药同治,如人参、刺五加,或弃用麻黄,另择平和之药以替之;若兼有其它肾、膀胱之病证者,当加用其证之主治药物同时治疗。
案例:曾有一刚学医的朋友,患有劳淋二年,小便不甚赤涩,但淋沥不已,时作时止,遇劳即发,腰酸膝软,神疲乏力。经过治疗,有一定好转,但偶尔亦会发作。有一日因淋雨感冒,自拟方药服用。方为:麻黄10克,桂枝10克,羌活10克,生姜3片,杏仁10克,甘草5克。服药一剂,不但感冒未愈,而且使得劳淋之证复发,便至余处诊治。余诊之,其感冒乃属风寒表实证,与自己所处方药是相符的。然而,却不知麻黄、桂枝、羌活有大损正气的不良作用,而未用相制之药,致使劳淋复发。余即处方为:紫苏15克,葱白15克,生姜5片,防风10克,人参10克,桑螵蛸10克,莲须15克,乌药10克,芡实10克,炙甘草3克。方中运用药性平和、不伤正气,且具有调和脾胃功效之紫苏、葱白、生姜、防风轻清发散以解表;人参补气,扶正气;以桑螵蛸、莲须、芡实涩精缩尿而止淋;乌药疏理膀胱之气;炙甘草调和药性。朋友服药未尽2剂,感冒、劳淋悉数减轻,又进两剂,告愈。
(7)伤肝胆之气:伤肝胆之气,加重肝胆之气不足,影响肝胆之气的生理功能,进而加重其它各种肝胆之病证。且药物毒性对脏腑的损害主要集中在肝胆,因此,肝胆之气损伤较大。
临床运用麻黄时,若见有肝胆之气不足或近虚象者,症见目眩,浑身乏力,肋胁苦满,默默不欲食等,则须另择平和之药替代麻黄,并加用升提肝胆清气之药同治,如柴胡、党参;若兼有其它肝胆病证者,当加用其证的主治药物同治。如肝郁气滞证,当加用疏肝理气之药,药有柴胡、郁金、延胡索等。
案例:杨某 ,女 ,2 7岁,2017年9 月,因恶寒头痛至余处诊治。症见:入夜恶寒较重,厚被不暖,鼻流清涕,咽痒咳嗽,舌苔白,脉浮紧等。余以麻黄汤治之,连服2剂不愈,于第5日再来复诊。但见鼻塞,咽痒咳嗽,头晕目眩,浑身乏力,肋胁苦满,脉浮弱等,证属风寒未尽,而肝胆之气被损。遂易方以小柴胡汤加味。药如:防风10克,白芷10克,生姜5片,大枣10克,柴胡10克,人参9克,半夏10克,陈皮10克,炙甘草5克。 方中以药性平和之防风、白芷、生姜替代药性猛烈的麻黄、桂枝等;以柴胡、人参补益肝胆之气,强关隘,使邪不内陷于少阳,并助力防风、白芷、生姜驱邪外出。患者服药不过1剂,即诸症悉除。
(8)伤胃之气:伤胃气,加重胃气虚证,会影响胃气的生理功能,进而加重其它各种胃之病证。如胃气滞证、食滞胃脘证、胃气上逆呕吐、胃寒证。
临床运用麻黄时,若见兼有胃气虚或近气虚者,可加用健胃益气之药同治,如党参、砂仁、神曲;若兼有其它胃之病证,可加用其主治药物同治。如兼有胃寒证,当加用温胃散寒之药同治,如生姜、草豆蔻。
案例:曾治一妇人风寒咳嗽,药方为:麻黄9克,防风10克,细辛7克,款冬花10克,杏仁10克,白前10克,炙甘草3克。患者服药不到2小时即腹痛呕吐。询其由,妇人答:平素感冒都会腹痛呕吐,但这次感冒先无呕吐腹痛之症,却在服药后发生此种现象,不知为何?余立时悟知其阳明胃经先已受寒,只是症情轻微隐匿未显,因服药后被麻黄等伤了胃气,以致病情加重,证候凸现,发生腹痛呕吐。余当即投生姜4片、木香10克至原方剂中,令再煎服,患者腹痛呕吐渐止,又服1剂,感冒亦痊愈。
(9)伤肠之气:伤肠之气则会影响肠的生理功能,进而加重其它各种肠之病证。如大小肠气滞证、泄泻。
临床运用麻黄时,若见有肠之气不足者,症见脘腹胀满,便溏,少气懒言等,当加用益气、行气之药同治,如白术、木香;若兼有其它肠之病证者,则加用其主治药同治。如兼有大肠津亏证,当加用润肠通便之药同治,药如火麻仁、郁李仁、蜂蜜。
案例:患者39岁,男士,就诊时间2017年8月10日。主诉头痛、下腹稍感胀满。症见恶寒,微发热,无汗,鼻塞流涕,舌苔白,脉浮紧等,证属风寒感冒,兼大肠气滞。处方为:麻黄10克,白芷12克,辛夷10克,木香10克,甘草3克。水煎服。第二日患者来复诊,诉昨日服药一剂未尽,即腹痛腹泻,虽汗出而感冒不解。余观其面今现苍白之色,又少气懒言,幡然悟知患者正气受损,所以感冒难解,大肠气滞被加重,导致腹痛腹泻。而损伤正气者,必猛药麻黄无疑。遂在原方的基础上加人参10克、枳壳10克、厚朴10克、肉豆蔻10克(煨),服用2剂,诸症悉愈。
(10)伤表卫之气:伤表卫之气,加重表卫气虚证,影响其表卫之气的功能,进而加重其它各种表卫之病证。如多汗证、皮肤疮疡。
临床运用麻黄时,若见兼有表卫气虚或近虚象者,则须弃用麻黄,另择平和之药以替之,并加补卫气之药同治,如黄芪、白术;若兼有其它表卫之病证,可加用其证主治药同治。如兼有皮肤疮疡,当弃用麻黄,以平和之药替之,并根据疮疡的不同类型辩证施治,加用益气固表、祛风止痒、清热解毒等药物,药如黄芪、白芷、荆芥、苦参、黄莲、蝉蜕、生地。
案例:曾治一位八十岁老者,患湿疹数年,去过不少医院和诊所治疗,皆难奏效,于2018年夏月至我处就诊。症见:疹头内陷,破溃流黄水,瘙痒等,属气虚湿盛型。诊察间,患者剧烈咳嗽,再诉患有支气管炎十多载,近年来长期服用麻杏止咳糖浆,每次服后,皮肤瘙痒便会加重一些。余查麻杏止咳糖浆成分,见有麻黄、苦杏仁、石膏、甘草(炙)、蔗糖、山梨酸,即刻嘱咐曰:麻杏止咳糖浆含有麻黄、石膏,会伤正气,所以服后会加重病情,以后不可再服之。乃处方为:黄芪30克,白术15克,蒺藜15克,白芷10克,苦参9克,乌梢蛇15克,蜈蚣2条,金银花12克,连翘12克,紫花地丁12克,土茯苓15克,滑石15克,生半夏7克,杏仁12克,生甘草5克。方中以蒺藜、白芷、苦参祛风止痒;金银花、连翘、紫花地丁清热解毒;乌梢蛇、蜈蚣搜风攻毒;以土茯苓、滑石清热利湿;黄芪、白术扶补表卫之气,并助力驱邪;再用功效较强的生半夏、杏仁同时治疗支气管炎;以生甘草解诸药之毒调和药性。患者服药一剂,即收到显著之疗效,后连服二十余剂而愈,支气管炎亦得到很大程度的缓解。
6. 因含有较多非营养成分,具有一定毒性而伤血。
麻黄因含有较多非营养成分,具有一定毒性,因而会对脏腑功能产生一定妨碍和损害。脏腑为造血之源,妨碍、损害脏腑便会伤血,易致血虚,和加重血虚证。
临床运用麻黄时,若见有血虚或血虚象者,可加用补血之药同治。如当归、熟地黄、阿胶。其补血所用之药或药力既能治疗血虚证,又不会加重麻黄主治证。
案例:王某,女,30岁,2016年3月20日诊。主诉分娩40天后不慎着凉,自服中西抗感冒药未尽愈,咳嗽不止,后听信一偏方,每日以麻黄15克和雪梨熬水服用,服药半月余,咳嗽减轻,但感浑身无力,继而出现烦躁不安,头痛头晕,耳鸣失眠,恶心呕吐,上腹不适,口渴出汗,心慌气短,心前区疼痛等症状。余细细察之,又见其面萎黄,夹带有潮红之色,且血压升高,心律失常,少气懒言,舌质淡,脉细无力等。再经验血检查,诊断为麻黄慢性中毒,兼血气虚损。当即予以对症治疗,每天静滴5%葡萄糖盐水以促进毒物排泄,连续使用七天,同时辅以中药方剂:甘草5克,生绿豆100克,大枣10枚,龙眼肉20克。方中以甘草、生绿豆解毒排毒;大枣、龙眼肉甘缓和胃兼养血。连服十余剂,中毒症状消失,面生红光,乳汁增多,所遗咳嗽之证亦不药而愈。
7. 因发汗功效而加重出血证。
仲景曰:“亡血家不可发汗”。汗乃津液之出腠理者,而津液是气的载体。所以,发汗必令气随汗走,从而加快气行。而气、血互为阴阳一体,气行则血亦会为之动摇,使血行加快,血行加快则必使血溢更甚。因此,麻黄发汗会加重出血证。
临床运用麻黄时,若见有出血证,如尿血、便血、鼻衄、肌衄、齿衄、崩漏等,当加用止血药同治,如白及、三七、鸡冠花、地榆、蒲黄、藕节等,所用之药或药力必须压过麻黄的不良作用,且又不会加重麻黄的主治证;若出血证严重,当弃用麻黄,另择平和之药以替代之,如防风、荆芥。
案例:赵某,女,45岁。2018年3月2日初诊。咳嗽一周,痰多,鼻出血(平常偶尔也犯),畏冷,舌苔白,脉浮等,证属寒邪犯肺,兼鼻衄。拟方为:麻黄10克,百部10克,紫菀10克,半夏10克,杏仁10克,侧柏叶12克,甘草3克。方中以百部、紫菀、半夏、杏仁止咳化痰,麻黄止咳解表;以侧柏叶止血。患者服1剂后,咳嗽减轻,畏冷、脉浮之症消失,但鼻衄加重,血流更甚。于是第二剂以原方去麻黄,加黄芩10克、苍耳子6克,代赭石15克。服药不过一日,鼻衄即愈。
8. 因温性和发汗、利水功效而伤津。
麻黄温性,生热助热,热则烁津伤津;又麻黄发汗、利水,汗为人体之津,水为津之源。发汗、利水则津液逸失体外,由是必伤津。因此,麻黄不但伤津,而且伤津不良作用较大,并因伤津而加重各种津亏证。
津亏证包括肺不布津证、消渴证、燥邪伤津证、阴虚津少证、大肠津亏证等。
临床运用麻黄时,若兼见有津亏证,当加用生津之药同治,如西洋参、太子参、天花粉、火麻仁,生津药力须压过麻黄的伤津作用,且又不会加重麻黄证;或弃用麻黄,另择平和之药以替之。如防风、荆芥。
案例:陈某,男,59岁,因咳嗽、腹胀前来就诊。症见:微恶寒,咳嗽,口苦口干,腹胀纳呆,小便短赤,舌淡苔略黄,脉浮等,属风寒犯肺之证。拟方如:麻黄10克,半夏10克,白前15克,款冬花15克,枳实10克,神曲10克,木香10克,栀子15克,连翘10克,甘草3克。一剂之后,患者咳嗽大减,小便亦清,但却出现大便秘结之症。余思患者小便既清,热已去,其现便秘者,必大肠津亏也。于是审察所用之药,独麻黄最伤津。乃复用原方,以生姜5片易麻黄,加止咳平喘、润肠通便之杏仁12克,及火麻仁15克。次日患者解稀烂便数次,便秘症状消失。
9. 因发汗功效而伤阳。
吴鞠通《温病条辩·汗论》曰:“汗者,合阳气阴精蒸化而出者也”。其意指汗液为津液与阳气阴精相合蒸化而出的产物。而阳气蒸化而出,便会使阳气逸失,受损。所以,麻黄的发汗功效会伤阳,伤阳亦会加重阳虚证。
阳虚证包括全身性阳虚证、心阳虚、脾阳虚、肾阳虚、胃肠虚寒证、膀胱虚寒证等。
临床使用麻黄时,若见有阳虚证者,则须加用补阳之药同治。药如附片、干姜、红参等,以制麻黄不良作用;若阳虚甚者,可弃用麻黄,另择平和之药以替之。如防风、荆芥。
案例:余少时随父行医。有一日,家中来一求医老者,年七十有八,主诉头痛,怕冷,咳嗽,痰多。当时余父外出,患者久等不得,便请余诊治。余观其面色㿠白,恶寒,鼻流清涕,手足冰凉,少气乏力,脉象浮弱等,归证为气虚感冒,以麻黄汤加味治之。药如:麻黄10克,桂枝10克,杏仁10克,人参10克,半夏10克,甘草3克。水煎服。患者服药后,病证不解,更怕冷。两日后再至余家,请余父亲治。父审证之后查看余所处之方,即将方中麻黄去掉,加附子12克,又因半夏反附子,亦去之,加生姜5片。父责余道:此为阳虚较甚,岂可重汗再伤?麻黄宜去,以生姜代之,合桂枝共力祛外邪,兼通阳道;以附子补阳而除阴寒,人参补气可助阳速复。
果然,患者服药只一剂,便手足得温,三剂后诸证皆平。余体会到了麻黄猛汗伤阳之重弊。
10. 因发汗功效而伤阴。
麻黄发汗,致“阴精蒸化”,因而会伤阴,伤阴必加重阴虚证。
所谓阴虚证者,包括全身性阴虚、心阴虚、肺阴虚、肝阴虚之证、胃阴虚、肾阴虚等。
临床运用麻黄时,若见有阴虚证者,则须加用补阴之药同治,药如生地、麦冬、天冬,以制麻黄不良作用。若阴虚甚重,可弃用麻黄,另择平和之药替代之,如紫苏、生姜。
二十年前,余曾误治一患者,女,50岁。其症状为:咳喘,痰多,头痛,微恶寒,动则汗出,尤以夜晚为重,舌质淡,苔细薄微泛黄光,脉细弱等,余将其归证为外感风寒表虚证,寒轻虚重。方如:黄芪30克,白术15克,龙骨15克,牡蛎15克,麻黄10克,杏仁10克,半夏10克,甘草3克。方中重用黄芪兼以白术补气固表,龙骨、牡蛎止汗;以麻黄发散风寒,辅以杏仁止咳平喘,半夏化痰湿;甘草调和药性。余自以为此方可立竿见影,药到病除,岂料患者服药后反而出汗更甚,咳嗽亦加剧。余疑麻黄发汗猛烈,以致如此。遂以原方去麻黄而易防风,令患者再服,其汗稍减,但仍咳嗽不止,未有一丝松解,余有些懵了。当患者再诉晚上汗多难受时,余忽然想到,夜晚汗多,是为盗汗之症,盗汗是阴虚证的表现之一,此证恐为肺阴虚。但诊察患者却又没有出现舌红无苔、五心烦热,脉数等其它阴虚症状,余有些吃不准。不过,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按照肺阴虚之证尝试治疗一番。拟方为:麦冬15克,南沙参15克,玉竹15克,百合12克,五味子12克,杏仁10克,半夏10克,甘草3克。水煎服。结果令我大感意外,效果出奇的好。患者服药未过一剂,出汗、咳嗽松解了大半,恶寒症状竟也消失了,精神状态也好起来:其属肺阴虚证无疑矣。
余方悟到,盗汗,是阴虚证最典型的症状。阴虚证的辩证,不一定非要有舌红无苔、五心烦热、脉数等其它症状去印证。
这个案例虽然主要说的是辩证失误所造成的不良后果,但通过以麦冬、南沙参、玉竹、五味子替换黄芪、白术、龙骨、牡蛎、麻黄(防风),及以防风易麻黄的治疗结果来看,足以说明一个问题,即具有发汗功效的药物,皆会因发汗而伤阴,加重阴虚证。
更毋庸置疑的是:麻黄,当为发汗药物之首。
按:在此尤须注意的是,如果麻黄用于治疗风寒表实证而兼有阴虚证时,则不可加用补阴药。因为人体补阴,则阴盛,阴盛制阳,制阳则阳阻于内,阴束于其外,使阳气外达肌表受制,以致固表敛汗。而治疗外感表证之惟一大法,乃是仗阳气外达,以发汗驱邪出表。若阳气难以外达,则汗不能出,邪敛于内矣。因此,补阴会敛邪,加重外感表证。遇此情况,当应分病而治,先治疗风寒表实证,再治疗阴虚证;或弃用麻黄,以平和之辛温解表药替换之,如防风、荆芥;若阴虚证严重,风寒表实证多会转为多汗的风寒表虚证,此时则应加用补阴之药,可效桂枝汤之法。药如桂枝、白芍、生姜、大枣、炙甘草。方中以桂枝为君药,生姜佐之,解肌发汗,散外感风寒;以芍药为臣药,益阴收汗,调和营卫。一开一合,驱盗闭户,相得益彰。
11. 因其味不适人味觉和含有较多非营养成分而妨碍胃肠功能。
麻黄含有较多非人体所需之非营养成分,加之其味难适人味觉,因此会妨碍胃肠功能。
运用麻黄时,若见有胃肠不适者,除找到病因对症治疗外,还应加用健胃理肠之药同治,如神曲、白术,以制其不良作用,并采用少量频服之法,徐徐饮之,待适应和好转后再循常规服法。
临床中,不少患者服药(当然不限于麻黄)后多会出现呕吐、心慌、腹泻、食欲不振等胃肠不适症状,当加用健胃理肠药和采用少量频服之法后,都基本上会好转。
案例:张某,男,75岁,2019年5月1日就诊。诉前月因感冒及头痛至某某中医馆看中医未愈,服药后即呕吐,腹胀腹痛,腹泻,所以至余处求治,并带来了中医馆医生给他的处方。余观之,药如:麻黄10克,桂枝10克,白芷10克,藁本10克,川芎12克,生姜2片,大枣6枚,甘草5克。余诊其证,但见面白无华,恶寒,额通,咳嗽,鼻流清涕,舌苔白,脉浮而弱等。问曰:平常有无呕吐、腹胀腹痛、腹泻的症状?患者答道:一般情况下,没有呕吐、腹胀腹痛腹泻的毛病,但只要一吃药,无论吃什么药,就会或轻或重地出现这些症状。患者又曰:一直胃肠不好,吃什么屙什么,不化食。诊毕,处方为:麻黄8克,白芷10克,川芎10克,紫苏12克,砂仁10克,炒扁豆15克,木香10克,炒薏苡仁15克,神曲15克,炙甘草5克。余思患者之患,虽为常见之外感风寒表证,奈何胃肠虚弱如此,何堪同受麻、桂、藁等凌厉之品,故只取麻黄一味猛药,并减量用之,佐以砂仁、炒扁豆、炒薏苡仁等养胃理肠、降逆止泻之药。
再诊时,患者主诉感冒已愈,但服药初次亦呕吐,腹胀腹痛腹泻,现稍微减轻。余改以经典方剂参苓白术散加减治之,药如:白术10克,木香10克,山药15克,砂仁10克,枳壳10克,厚朴10克,神曲10克,党参15克,生姜3片,炙甘草5克。
三诊,患者面色转好。主诉服药不再腹痛腹泻,但腹胀与作呕之症仅稍微减轻。余见药效不宏,苦思冥想,忽想起患者就诊初日之言,“一般情况下,没有呕吐、腹胀腹痛腹泻的毛病,但只要一吃药,无论吃什么药,便会或轻或重地出现这些症状”,再联想到患者所诉“吃什么屙什么”,猛然醒悟,患者胃肠功能已然衰弱到不能承受一点儿非营养性的药物成分及药味的程度了。于是拟方为:山药15克,生姜5片,炒谷芽15克,炒麦芽15克,鸡内金3个(焙),莲子15克,炒扁豆15克,炒莱菔子10克,炒薏苡仁15克,大枣5枚。共3剂。组方尽皆食物级药物,几乎不含或绝少含有非营养性成分,既有药性,也有较好的营养性。嘱患者水煎服,并加饴糖调味。几天后随访,患者喜曰:服药不再呕吐,也不腹胀腹痛腹泻了。感谢医生!
12. 因发汗而加重疮证。
仲景曰:疮家不可发汗。是因为疮证多挟风邪,而发汗会催动血行,血行加快则动风,风盛则疮证愈甚矣;又因疮证在表,而麻黄辛温发汗走表,其热可直达疮患之所,加重其热势。所以,发汗会加重疮证。
临床运用麻黄时,若见有疮证,当弃用麻黄,以其它发汗力较弱的药物替代之。如荆芥、白芷。
案例:2015年8月酷夏,患者吴某,男,30岁,因感冒咳嗽就诊。余以麻黄汤治之。一日后,患者来到余处,诉其服药后浑身瘙痒难忍,腰腿更甚,而感冒亦未愈。经过问诊方知,原来吴某患感冒之时亦染上湿疹,余前日疏忽,致使漏诊漏治,病证被加重。症见渗出性丘疹与水泡遍布全身,尤以腰腿部为重。乃易方为:白芷15克,荆芥15克,防风15克,苍耳子9克,蝉蜕10克,蒺藜12克,苦参10克,泽泻10克,土茯苓15克,紫花地丁12克,金银花12克,连翘12克,黄柏10克,甘草5克。方中以药性平和、平缓之防风、荆芥、白芷、苍耳子发汗解表,并配合蝉蜕、蒺藜、苦参祛风止痒,又制自身发汗动风的不良作用;以金银花、连翘疏散湿疹在表的风热之毒,紫花地丁、黄柏、泽泻、土茯苓清热解毒、燥湿、利湿,以祛湿疹之热、毒、湿,并制防风、白芷、荆芥、苍耳子生热助热的不良作用;甘草调和药性。诸药相合,感冒、湿疹同治,两相协同,互无相碍。患者服药后,得汗而双证大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