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绿茵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一

“芳菲，景区里招临时脚夫，扛上山一箱水给十块钱，你去不去？”小伙子古铜色皮肤，长得结实，开口还带着点乡音。

“去，明天上工前你来喊我。”刘芳菲也想在开学前赚些零花钱。

十几岁的女孩，还没长开，但性子风风火火，一看就爽快。

次日山脚下，刘芳菲个子不高，又是小姑娘，混在以男人为主的脚夫里，显得格格不入。

派活的大叔多看了她几眼，也没说什么。家里穷才出来卖力气，一个女娃娃也不容易，大不了让她少背点，反正计件算工钱，上面老板亏不了。

刘芳菲背着六箱矿泉水在山路上健步如飞，惊呆一群路人，有人感慨：“人不可貌相，你看看这小姑娘，比男人还有力气！”

别人上山，一天顶多两趟，刘芳菲能跑三趟，派活大叔也算走南闯北，这样女孩子他就没见过。

暑假结束，刘芳菲拎着编织袋，穿着破球鞋，坐上刚通的高铁，去大山外面读大学。

刘芳菲从小住在山里，跟阿嬷一起生活，阿嬷认得不少草药，阿嬷会搂着她说：“你还有个妹妹，和你长得一模一样，如果有一天见到了，好好照顾她！”

“那我爸爸妈妈呢，他们怎么没来看我？”年幼的刘芳菲咬着嘴唇，十分委屈。

阿嬷拧一把刘芳菲大腿，不悦地说：“跟你说妹妹，你扯什么父母！”

刘芳菲最不耐烦阿嬷提妹妹，阿嬷是自己一个人的，谁都不能抢走，妹妹有父母照顾，她只有阿嬷。

阿嬷还会风雨无阻扯着刘芳菲每天洗药浴，让她绕着寨子跑上三大圈。硬是把一个体弱多病的小女孩调理得壮如牛犊。

后来阿嬷走了，给刘芳菲留了张银行卡。那是阿嬷靠卖草药一点点存的，不到万不得已，刘芳菲不会动这钱。

走出火车站，学校迎新的大巴载新生去学校，和一群拎着行李箱有父母陪伴的大一新生不同，刘芳菲就一个人还穿着土气，用编织袋装行李，已经有同学对她指指点点，不过都是比较好奇。

下了大巴，有热心学长学姐带他们办手续。一位戴眼镜的学长好心去接刘芳菲的编织袋。结果一上手，差点蹲地上。

“学妹，你行李里装砖头了吗？”眼镜学长这一问发自内心，这袋子太重了。

刘芳菲又把编织袋拿回来，轻轻松松抗在肩上，眼镜学长目瞪口呆，还是另一位学姐凑过来接替了他。

一路都很顺利，学姐看刘芳菲衣着，还特意提了助学金申请和勤工俭学，听得刘芳菲眼睛都亮了，学姐看她这个样子觉得很可爱，把她送到寝室后还留了联系方式。

刘芳菲把编织袋打开，里面全是真空压缩包，常用的被褥和四季衣服都被压扁，再加上十几本书，这个编织袋里装了她所有东西，不怪学长拎不动，这个是真重。

二

宿舍里四个女孩子相处不错，刘芳菲脾气好、力气大、性格活泼，没给人一点我穷我自卑地感受，加上她生日最小，另外三个室友像是要过姐姐瘾，把她当成娃娃打扮，她也不恼，乖乖配合又得到不少零食投喂。

寝室里最含蓄的环姐提起暗恋对象，小脸一红，勾得宿舍另外三位一定要去看看。

环姐更不好意思了，最后大家派刘芳菲作为代表跟着去打探。

傍晚室外篮球场上男生们挥汗如雨，旁边休息长凳上坐着几个女同学，拎毛巾拎水，大多数是等男朋友。

刘芳菲和环姐也找了个凳子坐下，环姐小心翼翼给刘芳菲指她暗恋的学长，刘涛，据说是金融系大才子，没毕业就身价不菲。

刘芳菲一边看人一边吐槽：“身价不菲还打什么篮球，他应该去打高尔夫，电视里不都这样，青青大草地，一杆下去，球就飞出视线之外，多气派。”

环姐红着脸揪着刘芳菲袖子：“他看过来了，怎么办？”

刘芳菲不解：“过来正好聊聊呗，认识一下说不定就一见钟情了！”

刘涛走过来，对着刘芳菲后脑勺一拍，特别亲呢又嫌弃地说：“妹，你又没钱了？差多少？三百够不够？”

刘芳菲愣住了，她不认识这个人。

“算了，给你转三千吧，小可怜儿，都找到哥学校来了！”说完刘涛还捏了捏刘芳菲脸颊，“一会儿哥打完球给你转，赶紧回家，你奶该着急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奔回球场，环姐和刘芳菲面面相觑。

“你认识我男神？”环姐一脸诧异，“我男神本地人！”

刘芳菲灵光一现，她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也不回答环姐，就默默往宿舍走，一边走一边赌气。满心里都是爸爸妈妈为什么不来看自己！

隔天宿舍夜谈，刘芳菲提到双生妹妹，有思念也有隔阂，但终究还是得见一面！

另一边，刘涛打完球回家，自家表妹贱兮兮地问：“哥，你良心发现了，一下子给我转三千，是不是有事求我？”

刘涛不解：“不是你刚才跑到学校找我？”

小表妹刘芳含伸手去摸刘涛脑袋：“你没发烧呀，尽说胡话，我今天一天都在家，不信你问奶奶！”

奶奶洗了一盘水果，给孙女做证。

刘涛下意识问：“我遇见的是不是大表妹？”

奶奶年纪大了，回味过来，把闺女、女婿叫回家。一家人坐在一起商量。

“涛涛遇见芳菲了，这么多年，孩子找到了。”奶奶抹着眼泪，当年儿子儿媳把体弱的大孙女送给亲家照顾一阵，回来路上就出了车祸，双双殒命。

也是心疼也是无奈，奶奶和姑姑手里都没有亲家联系方式，她们试着找过几次，都没结果。

“如今人就在身边，必须找回来。”奶奶一声令下，刘家几口人都忙碌起来。

三

刘芳含每天在表哥学校里晃，她特别想看看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姐姐。

她小时侯休学一年，今年还在读高三，虽然体育特长生不需要特别高成绩，但旷课不行，刘涛妈妈，刘芳含大姑揪着她耳朵把她送回高中，临走前还不忘开口教育：“臭丫头，你给我好好上课，等你姐姐回来姑姑来接你。”

刘芳菲心理建设还没做够就被导员喊去办公室，刘涛在新生入学名单里找到刘芳菲，也是激动不已。

一个香香软软的小表妹，可不兴再舞刀弄棒。刘涛想象很美。

认亲很顺利，奶奶拉着大孙女的手怎么都稀罕不够。

当晚刘芳菲就住进刘家，一套四居室，她和刘芳菲、刘涛一人一间，奶奶住主卧，姑姑姑父则住在另一套房子里。

刘家不富裕，顶多算中产，人丁也不兴旺，这一辈就三个孩子，所以每一个都是宝贝，老太太几乎挨个盯着，如今刘芳菲是老太太新宠，老太太恨不得连吃水煮蛋都要给她先剥壳。

刘芳含正在外地参加武术比赛，她归心似箭，回家一见刘芳菲，嗷一声就扑上去，抱住，贴脸，在刘芳菲额头上亲了好几口，她太喜欢这个姐姐了！

“世界上的另一个我！”这是刘芳菲见到刘芳含的第一个念头。

时间流转，刘芳含也报考同一所大学，她要和哥哥姐姐在一起。

这天刘芳含拽着刘芳菲胳膊慢悠悠晃去食堂，迎面一辆共享单车猛冲过来，刘芳菲推开刘芳含，自己一屁股坐在地上，用脚顶住车轮，手肘刮破点皮。

骑自行车的男人第一时间就想道歉，可刘芳含根本不给他开口机会，大声质问：“你会不会骑车？看把我姐撞成啥熊德行了？”

“熊德行！”男人一时没憋住，笑了出来。刘芳菲只想捂脸，这个妹妹现在不要还来得及吗？

刘芳含浑然不觉，抬手准备教训一下这个莽撞男，被刘芳菲拽住了。

都在同一所学校，男人把刘芳菲送到学校医务室还留了联系方式。

刘芳含在一边小声吐槽：“装什么绅士，就是一个色批，黏黏糊糊，烦死了！”

男人从兜里掏出一块巧克力，递给刘芳含：“妹妹，抱歉啦，下次请你吃好吃的。”

刘芳含接过巧克力大口咀嚼，短暂收声。

男人长得不错，看刘芳菲眼神拉丝，给刘芳含恶心够呛。

巧克力照吃，这个男人继续讨厌。

很快处理完伤口，男人邀请姐妹俩一起去食堂，简单介绍自己：“我叫李贺，计算机系大三。”他挠挠头试探着问：“芳菲学妹，你有男朋友吗？”

刘芳菲愣住了，刘芳含拿起筷子就要戳李贺鼻孔。李贺一边躲一边表白：“芳菲学妹，我其实早关注你了，虽然今天是意外，但我暗恋你很久了，我知道你没男朋友，要不你考虑一下我。”

惊诧过后刘芳菲没有拒绝，她安抚住刘芳含，让她好好吃饭。

李贺认为没拒绝就是可以继续追求，这是个不错地开始。当然必须忽略刘芳含明晃晃地斜视和攥着拳头不停敲击桌面的小手。

四

清明节扫墓，刘芳菲站在父母墓碑前，小时候以为父母不要自己，如今看也是造化弄人。她刚陷入悲伤。就见妹妹扭开一瓶二锅头，对着墓碑开口：“爸妈，我和姐姐成年了，来，跟闺女走一个！”说完仰头就是一大口白酒。

“哪来的白酒？”姑姑皱起眉头问儿子。

“隔壁顺的！一眼没看住就胡闹！”刘涛也是无奈。

刘芳含左躲右闪，半瓶二锅头下肚，一家人才抢下白酒。这丫头小时候也体弱，家里给报了武术特长班，学到现在，普通成年男子都不是她对手。

墓园建在山上，下山要走好一段路，刘涛认命般背起醉酒的表妹，刘芳含睡着也不老实，一会儿抬胳膊，一会儿动腿，刘涛很是辛苦。

刘芳菲看不下去了，说：“哥，我背吧，我力气大。”说完就从刘涛背上抱过刘芳含，也没背在背上，就一路公主抱把刘芳含抱下山。

“芳菲力气真大！”奶奶忍不住夸奖，她现在看大孙女就是香。

姑姑也点头认可：“芳菲知道照顾妹妹，是个好孩子！”

只有刘涛心碎一地，他那香香软软的表妹只存在想象里。

李贺约刘芳菲看电影，走出影院大门，几个膀大腰圆小伙子拦住他们。

“刘芳含，我堵你好几天了，今天你必须给个说法！”其中一个壮硕男子表情里还带着点羞赧。

李贺躲在刘芳菲身后，探出头急着解释：“这是刘芳菲，刘芳含的姐姐。刘芳含的破事我们担不起！”

壮硕男子不太相信，凑过来把李贺扯开，盯着刘芳菲使劲观察。

“姐姐，是我们认错人了，你们走吧！”壮汉异常好脾气。最后拧着眉毛提醒：“姐，遇事躲女人身后，这位不是好男人。”说完还特意瞄了男子一眼。

李贺被说得不好意思，低着头，拉刘芳菲吃夜宵。

“芳菲，我这个人胆子小，我不是故意，但我控制不了。”李贺抓着头发有些为难。

“那我保护你好了！”刘芳菲喝着冰可乐随口回复。

李贺有点感动，他觉得自己今天也多一点儿喜欢刘芳菲。

烧烤摊满满烟火气，又有醉汉趁着己方人多凑过去调戏小姑娘，事情有点失控，四个醉汉揪着三个女孩头发，挥拳，踢踹，毫无章法又不留余地，李贺拉起刘芳菲就跑，身后是女孩绝望呼救。

刘芳菲甩开李贺的手，回身加入战局，女孩子都见不得男人打女人。

李贺回头看了一眼，还是跑开了。

十分钟之后，民警赶到现场，马路上、店里都有摄像头，事实很快揭露出来。

刘芳菲力大无穷，以一挑四，不落下风，被围观群众拍下来发到网上，刘芳菲一战成名，绰号“侠女”。

刘芳菲小心翼翼问民警姐姐：“是我男朋友报警了吗？”

女警摇摇头，说：“是店主报警，开始拉你跑开那个男孩自己先跑了。”

刘芳菲做完笔录，被警察姐姐送回家。临别前她留了一句话：“我警校很多学弟，都是男子汉，做不来丢下女朋友自己跑的事，回头我介绍给你！”

刘芳菲有一点难过，但阿嬷说过人都有弱点，李贺就是胆子小。

五

转天李贺给刘芳菲转了两千块钱，留了一条语音，“我想找个平凡女朋友，大力侠女我消受不起，你还是找个跟你一起见义勇为的男人吧！钱是弥补你在我身上浪费地时间。”

刘芳菲回了个同意，就放下手机，默默流下眼泪，她想阿嬷了！

阿嬷说：“女孩子就该力气大，保护子女也保护自己。”

刘芳含听说姐姐分手，恨不得放鞭炮庆祝。

她带着之前堵她那几个大小伙，站成一排，搂着刘芳菲，大大咧咧地说：“姐，小黑是我男朋友，这几个是他发小，你随便挑，都是好男人！”

那位壮硕小伙又害羞了，他试着牵刘芳含小手，刘芳含看他磨磨唧唧，直接牵起小黑大手，还是十指相扣。

刘芳菲被秀一波狗粮，她有些无语，妹妹做事每次都在自己意料之外。

她拒绝选夫，又恢复到单身状态。这没什么不好，妹妹忙着恋爱，她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去上自习。

环姐找上刘芳菲在一个雨后傍晚，她求刘芳菲把刘涛约出来。

鲜花，灯牌，环姐穿着白色连衣裙，给刘涛告白。谁说女孩子不能主动？在最好年纪追求最美爱情多宝贵！

刘涛同意先相处看看，环姐特别开心，男神没直接拒绝，还愿意给自己机会。

刘涛也开始甜甜蜜蜜恋爱，刘芳菲最近天天吃狗粮，有些撑。

“大力侠女”有道声音从身后响起，是一位年轻民警，穿着制服，一身正气。

他走过来，约刘芳菲去喝个咖啡。

“师姐说你特别好，我就想来学校碰碰运气，还真被我逮到了。”实习民警小乐很是兴高采烈。

刘芳菲也很开心，这爱情说来就来了！

又是一年清明，刘芳菲带刘芳含回了趟寨子，住上小半月。

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姐妹俩绕着寨子晨跑，然后去景区兼职脚夫，派活大叔终于见到另一个大力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