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的话:
我们知道,塔罗牌作为一种符号,传承着古代文化中所积淀下来的智慧与经验。每张牌的画面,都可以给予多角度多层次的解读,就如同一个个用文化密码所编写的文本,由于译者的不同,可以产生各种各样甚至截然相反的故事。我和另一位简书作者冰海寒星0816计划根据随意抽取的塔罗牌来创作小说。我们请一位小伙伴,在不知情的前提下给出一组四个数字,然后按这组数字所代表的塔罗牌来写短篇小说。而两个人必须一个人按照四张牌出现的正向顺序安排小说情节,另一个人按逆向顺序安排小说情节。这次抽签,摩摩抽到正向,而寒星则按这组数字的逆序来写。今天给大家呈现的是根据第一组数字7-11-15-17所写的文章,通过搜索简书帐号冰海寒星0816,你可以读到另一篇反方向顺序的塔罗小说。那么,现在让我们一起踏上塔罗之旅吧!
第一周:战车—正义—恶魔—星星
塔罗释意:坚持—决定、责任、因果—诱惑、屈从、利益—希望、信念
双赌
飞雪连天,碧血黄沙。
曾经引发一腔澎湃热血的战鼓金角,此时只余作呜呜咽咽的悲鸣。
一批批的兵士冲上去,转眼间化为铁枪银戟下的冤魂。一队队的战马冲上去,转眼间变为烈火土石间的死尸。
此间还哪有什么胜家,所有的生命在这里如草芥般飞散,也没有什么输家,一切无非是为活着拼尽最后一思气力。
活着?他用早已卷刃的长刀支撑着伤痛疲惫的身体,大口呼吸着混和着焦尸与硝烟的空气,眼前一片迷茫。
早上还跟他在一个锅里吃饭的大个子早就丧命在敌人的马蹄下,夜里还跟他睡在一个草堆里的小黑也在他面前倒了下去,胸前同时插着三支狼牙箭。
他挣扎着僵硬的脖子想要看看自己这一队里还有谁活着,却看到不远的山涯上,一个白袍老者静静的看着战场,淡定闲适而悠然。
那是谁?
一边是焦火哭号的战场,一边是云清风淡的安然。这太过强烈的对比让他愰惚。
老者似乎感到了他的注意,慢慢抬起嘴角轻轻一笑。
“你是谁?”他蠕动着干涩的嘴唇,似乎问出来了,似乎又没发出声音。
老者没有回答,却对着战场挥一挥袖子:“何其壮,又何其真啊!”
他不懂。老者又微微一笑:“此景下,众生只为一丝苟活的性命,可以抛去所有的和善、温良,甚至信任和真情,只为能活着。此刻他们早就不知道为什么而战,金鼓三通声过,见血流成河,哪又管生之何意,只怕见地狱烹锅。”
他不知道说什么,身边又一队兵士冲上去了,杂踏的脚步带起染着血沫的黄沙,呛着他咳出一口浓血。没有人注意他,在生与死面前,一个陌生人的挣扎微不足道。
越过林立飞略的枪尖,他看到那个老者又将头转向战场,看似空洞的眼睛含着笑意。
“你到底是谁?”这疏离于外的淡然突然间激怒了他,踉跄着走了几步,他将长刀指着老者。
“马上就要死的人,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要紧吗?”没有回过头,老者只是兴味的看着战场,轻轻的道。
“我不会死!我不会死!我不会死的!”他嘶声大吼,感觉麻木了的身体由于愤怒有了些力气。
老者转头微微瞥了他一眼,一匹战马飞奔而来,他只看到刀光在空气中一闪而过,留下一条刺眼的光带,然后他胸前就那么一凉,所有力气流水一般倾泻而出。
他双腿一软躺在了地上,迷濛的双眼还来不及看一眼那个老者,就被席卷而来的黑暗吞没了。
冷。无边的冷。从心里向外的冷。
可是他连打外冷颤都不行。终于还是死了啊,他悲伤的想。
可是,眼睛为什么能睁开呢?眼前是一片深广的星空,一带银河穿空而过。
他眨眨眼睛,转头想看得更清楚些,却换来撕心裂肺的疼痛。胸前有温热的东西流出来,这是唯一的一点热的东西,他猜得到那是什么。
仍躺在地上,四周仍横七竖八的躺着无数的尸体,不时有烧焦皮肉的恶臭味飘来。
他仍在战场上。只不过,是一个死寂的战场。
也许并不死寂,因为他听到还有微弱的呻吟声和哭泣声传来,可那又有什么用呢,寒冷的大漠荒原,伤者就算不被冻死,也会有野狼来收割最后一批人的性命。
又是不经意的一瞥,他看到远处一个光点飘摇而来。
他死死盯着那个光点,只因为那是他眼中唯一移动的东西。
然后,他听到远远有人哭喊,光点飘飘停停,一直向这边移动过来。
近一些了,他听到又有人在哭求:“救救我!救救我啊!我还不想死!”光点只是略停了停,又开始飘动。
越来越近,不时有哭求声响起,光点停住了,他模糊的看到那是一个人提着的一盏灯笼,而在那人身后,还有人抬着担架一样的东西。
终于,一个人被抬走了,于是远远近近更多的人哭求起来。
第二个人被抬走了,于是哭求里又多了愤恨的怒骂。
他静静的看着灯笼向自己飘来,提灯的人竟在是一个穿着青袍的老者。突然就想起自己倒下前看到的那个白袍老者,他们都这么奇怪,究竟是什么人?
转念又想到那个白袍的,他最后说了什么?好像是“马上就要死的人,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要紧吗?”
是啊,有什么要紧吗?他微微闭上眼睛,不想也没有力气哭求。
“这还有一个没死的,有趣有趣。”明亮而温暖的一团停在他眼前,他不想睁开眼睛。
“可是……也快死了。”亮光又飘远了。
他轻轻舒一口气,好像是印证了一个结果,突然轻松了。
亮光突然停住,又转回他的眼前。
“有趣。”声音再次响起。他睁开眼睛,看到青袍老者蹲在他面前,举着灯笼照着他的脸:“你不想让我救你吗?”
“有用吗?”他哑着声音回答。
“有没有用,我说了算。”老者一笑。
“你能救活我?”他又闭上眼睛。
老者半天没有出声,然后轻笑着说:“我跟你打个赌,如果你活到太阳升起来,我就救活你!”说完,灯笼飘远,再也没有回来。
他躺在地上,冷得全身没有知觉,可是心底有一丝热的气息活了起来。
活到太阳升起……
无端的就想起那是江南三月,温暖的阳光照着青篱瓦房的小院,温柔的妻将棉被晒在院子里,一群鸡崽在四下追逐找食,狗儿眯着眼睛在门口打盹儿,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染上了阳光的味道。
活动太阳升起,就能回到江南的家乡了吧?妻在送自己出征前,就有了身孕,此时孩儿早就降生了吧,可自己还没有见过,不知是儿是女呢。多想回家去抱抱温柔的妻子,抱抱白胖的孩儿。
他闭上眼睛,一行泪从眼角流出,那竞然也是热的!
他想大喊,他想大叫,唤回那盏灯笼,他可以哭求,只要能让他回家,他可以付出一切代价。可他只能躺在深广的星空下忍受着无尽的寒冷和孤寂。
远远近近的哭泣和怒骂声停了,呻吟声也少了很多,他甚至时不时听到人在将死前呼出最后一口气时嘶哑的喉音。
他惊恐的睁大着眼睛,拼命的大口呼吸,生怕这种声音从自己喉咙中发出来。慢慢的,困倦席卷而来,可他不敢睡着,生怕睡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不停的呼吸呼吸!到最后,他甚至不停的随着自己的呼吸念叨着:“呼—回家!吸—回家!”
不知道念了多少遍,不知道害怕了多久,终于,一颗在天幕中划过,他看到东方现出一丝鱼肚白。
他积攒了全身所有的力气,转头向着老者离去的方向,希望看到他的身影。
渐渐的,他看到地上现显出自己的影子了,渐渐的,他感到太阳光的温暖了。
他却更加的害怕,害怕那老者只是骗他,那老者再也不会出现。
在太阳完全从山边露出来的时候,他看到青袍老者和身后抬着担架的人向他走来。
一瞬间,江南暖阳近得仿佛触手可及。
他在一座边塞小镇的一家医馆醒来,躺了整整三个月才能下地走动。
其间青袍老者偶尔会来探望,但不回答他的任何问话。只是有医者按时治疗诊脉,有待者每天服侍饮药,起居洗漱也有人安排。他只需静心养伤。
可是他越发愰恐,不明白一个陌生人缘何如此对他。若说有恩,为何不在找到他时就抬他回来,险险让他冻死荒漠。若说无恩,为何这三月如此周到细心,关怀备致?
又是一个三月,边塞犹有风雪,可总有新芽顶雪而出。他披衣立在窗下,阳光散落一身。
青袍老者款步而来,见他微微一笑,不待他开口道谢,直直一句话问来:“我救了你,你可否帮我。”
原来真的没有白施的恩惠。他坦然看着青袍老者,安静的等他说出条件。
“知道为什么我在战场上那样对待你?”老者施施然坐下,并不急于说出他想要的答案。他也施施然走来,坐在桌对面,不急于回答他的问话。
“因为我和司命开了一个赌局。”
他挑眉。
“司命就是你在战场上看到的那个穿白袍的老头儿,他是专门掌管人的生死的。而我是司运,专门掌管人的运数。”老者这次却耐心的解答:“一日前,我与司命饮酒起意,想看看世间的人在生死和命运上,是更重命,还是更重运。”
他仍挑眉。
“所以,司命到下界来引动了一场战事,在生和死面前,世人果然只有承受和听之任之。”老者叹气摇头。
他的眉开始微微拧起。
“我最后到战场上去检验,果然,世间的人在经历了死之后,见到生机与运转,竟然也是听之任之,除了不停的向别人索求之外,自己什么都不做。我只收回了几个看似心有不甘,希望一搏的人,但……”老者又摇摇头:“但都在救回来之后才发现,他们只是贪图一命,并不曾对自己的运数有所努力。”
他安静的听着。
“而你,不同。”司运盯着他:“我看出你心有不甘,且肯为此付出努力,为了证实我的判断,我与你打赌,看你能不能为自己的运搏到天明。你果然没有让我看走眼!这回司命那老儿可要输了!哈哈哈哈哈哈……”司运仰头哈哈大笑,而他默然。
“你,将是我赌局里致胜的一子!只要你按我安排的运数一步一步走下去,最终会成就你的一番春秋大业!司命那老头就会认输了!”司运兴奋的盯着他。
他垂头沉思,江南小院的阳光味道自衣袖间扑面而来,他惊觉这缝补浆洗好的衣衫,还是妻为他做的出征新衣。
“怎么样?你可要帮我?要知道这也是帮你自己呀!”司运期待着看着他。
他默默点点头,没说什么。
傍晚,星光又来的时候,司命突然来到他的小屋里,一身白袍在星光下一尘不染。
他只说了一句话:“就算你努力去做,依然是一样的结果。对于将死之人,没什么可以做的。”
他没什么可说,只是盯着那纤尘不染的白袍一角,仿佛看到丝丝污血漫卷而来。
司运安排他伤好之后,被敌国的将军发现,收入军中做副将。
司命在他出征时引动洪水,几乎全军覆没。
他心里默念着回家,拼死游上对岸,被乡民所救。
司运安排他偶然救下一方富贾,随行一路回到故国,成为打理生意的好手。
司命让他生意被骗,索债之人四处追杀,一路将他赶上悬崖。
他心里喊着回家,跳下悬崖,幸运抓住一棵枯木,暴风雨中坚持了三天三夜,遇到樵夫获救。
司运安排他在山中发现稀世奇药,将药献给郡王后得到重用。
司命让郡王的小妾勾引他,被抓奸在房,眼看就要被活活打死。
他心里念着回家,百般辩解自己的冤情,终被郡王的政敌救下。
司运安排郡王的政敌利用他在郡王府内的便利,传递消息,给予重金笼络。
司命让政敌东窗事发,一众党群绑赴刑场。
他心里念着回家、回家、回家,一刻没有停过……
午时三刻,天地突然一片昏暗,一轮黑影渐渐遮挡了太阳的光亮。刑场上跪倒黑压压的人群,只有他在刑台上抬头看天,默念着回家。
太阳在黑影下失去光亮,可他心里的江南三月,阳光温暖,一切如昔。
天遇大灾之相,圣上忌血光,赦了一众人犯的死罪,押回天牢待判。
十天后,他被发配岭南,立刻启程。
他心里念着回家,一步步向着南方走去,每一步,都离他的江南小院越来越近。
回家,回家!
自从战场星空下开始在心里升起这样的原望,至今整整十年!
司命司运在他身上使出种种招数,无非是为了争一个胜负短长,而他一个凡人却在逃不脱的神人安排下,保留了一丝自己的信念!我要回家!
终于路过江南熟悉又陌生了的小镇,终于远远望见一脉缓缓的小山,山脚下,就有他的小院,他的家!
默默握紧暗藏在袖子里的短刀,偷看懒洋洋走在身侧的解差。
早在心里计划了多时,早就暗暗藏好了锋利的短刃,只要走过下一个镇子,就杀了解差,逃回家去。从战场上回来,他就隐瞒了自己的真实姓名、身份和口音,没人知道他就是这片江南小镇人氏。
正午,他出钱请解差喝了酒,又提出在山下多休息一会儿。看着昏昏欲睡的解差,他咬牙抽出了短刀。
恰恰此时大路上马蹄声声,八百里加急公文赶到他和解差面前。
圣都正变易主,新君大赦天下。他的死罪全免,可以就地释放。
他惊在当地,低声问信差,新君是谁?不待信差回答,林中冲出一众山贼,二话不说杀了两个差官,抢了银子马匹,丢下他这个一贫如洗的犯人,呼啸而去。
他立在当地,抬头看天,细想这是司命和司运的又一轮搏弈。
良久,他低低的吼了一句:回家!撕下犯服,撕毁赦书和压解文书,藏好两个官差的尸身,头也不回的向着那一脉小山下的小镇走去!
整整十年,恰又三月。
温婉的妇人在浆洗着衣服,梳着双丫的男孩儿在她身傍念着诗文。
江南三月又飞花
青阶碧柳西阳斜
总有儿郎归乡客
笑问这是谁人家
他心里念着回家、回家,一步一步走近,看见妻抬头对他温婉一笑。
半空中,一白一青两个老者相对一笑。
“走吧,他完成了他的磨练。”
“叹,如此有信念的人,本该成就大业的。”
“算了!他终是有他自己想要的。大业也好,生死也罢,不过是我们安排给他的,要与要不,还看他自己。”
“好吧,我们继续去喝酒吧。”
江南三月,却是日落月升。
他一家三口,吃着妻做的粗茶淡饭,却是暖暖的笑着,平静而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