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觉得只要在路上,那么就一直会遇到有趣的事情,那种类似于时光梦的故事传递者。而恰巧自己是一个生性胆怯的人,于远行,在以前那是万万做不到的,可是自从经历过生离死别以后,远方却成了我唯一的向往,小姑说我越来越不像自己,以前说什么也不愿独自出门的我现在时不时就远走一次。是啊,我多想去听这个世界的故事,请它告诉我,这人间的温暖和真情,请它告诉我这世界的无奈和妥协。
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远行是在失去父亲的第一个月以后,那时候的我脆弱到不能提起父亲这个词,更有甚时不能提到某些字眼,在西安的大姐觉得我不能长时间处于一个悲伤的状态,她鼓励出去看看,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不能做一个悲伤的人。于是,带着失去父亲的痛和对春天对我友好的祝福,我踏上了去西安的火车。而我拿着的是父亲的丧葬费,说是丧葬费,是几个姑姑凑起来的丧葬费剩余的费用。那是我的第一次远行,也是第一次深夜里的远行。
因为是晚上十点多的火车,不急不慢的在家吃了晚饭,家里的小侄女似乎知道姑姑要去远门,紧紧拉着我的衣角,这一举动又让我不知所措,我和她奶奶连哄带骗的才让我出了家门。到了火车站,又感受到了那种分别的愁,只是这一次,我没有了不舍得人,便也少了眼泪。车厢里的人影又让我想起了那一张可爱的脸庞,这些和父亲差不多年龄的人,他们又都有怎么样的故事。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来,安静的看着窗外此时此刻的天空,那一刻,内心安静了,直到火车开动才晃过神来,坐在我旁边的是两个年纪差不多的男人,看起来大概有四五十岁,正值壮年,坐在我对面的是一个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女人。一上车他们很自来熟的聊起天来,并开启聊天模式,听到那头的女人说到她的老公在她们的孩子一岁那一年离开了她的时候,我突然精神了,仿佛都经历失去亲人的痛,我就特别想亲近她。于是,我开始仔细的听他们的对话
对面的女人开始讲她的故事,她说:“我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坏事,我的孩子还不会走路,他爸爸就丢下我们娘俩离开了,我又怕嫁人,嫁过去以后对我的孩子不好,我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好不容易把我的儿子养大,刚大学毕业,又出了这一档子事,现在他没有了两条腿,他还那么小,还没成家,这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下去。”
坐我旁边的两个中年男人开始安慰她。
一个说:“你可想开点,现在医学那么发达,说不准很快就治好了。”
一个说:“对呀,实在治不好,还有很多种方法生存下去的。”
那女人接着说:“医生都说了,他的腿是一定要截肢的,不然就会整个身体的骨头都会坏死。”
那两个男人不说话了,空气安静了,夜更深了。而我从他们的谈话中了解到了故事的大概。可我什么也说不出口,可毕竟有过感同身受的经历,让我实在安静不下来。我凑近她,看着她,然后开始动嘴巴讲我的故事。
讲到父亲住院时候的种种,我突然看着她:“记住,医生的话很客观,他们说的话往往都是很理性的,可是奇迹却往往都是我们自己感性创造出来的。那么只要你相信有,为什么要悲观而不去试一试呢?”
她也很惊讶的看着我,忽然就流下了泪水。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激动,可能一路都是安慰,所以才显得此时这番话的力量。那种语言苍白无力的感觉我特别理解,在父亲住院的日子里,身边的人说了太多的话,那种语言苍白无力到不如一颗糖来的甜。那一段时间让我对语言第一次有了厌倦,甚而我自己都不太想说话。
他们听了我的故事以后也都安静了,只是那个女人哭的越来越厉害,我相信她此时可能更痛苦,像当初父亲的医生说父亲做完手术以后可以延缓三到五年,而父亲只是坚强走完了一年而已,这并不怪医生,也不怪父亲,只是医生很理性,父亲很感性,而父亲的感性并没有带来奇迹罢了。可是,父亲在离开的最后时候,他仍然相信有奇迹,不到生命最后一刻,哪能放弃。
那个女人一路上仍旧是哭哭啼啼,她说她这次就是去医院照顾自己的儿子,她也始终没讲到她的儿子为什么失去双腿,为什么要截肢,但是我知道,她一定会鼓励她的儿子去相信奇迹,因为她听了一个不算太激励的故事。后半夜里,大家都眯起眼睛入睡了。
次日的清晨,太阳刚出来,火车驶进了西安火车站,大家都收拾行李下车,旁边的男人帮我和对面的女人把行李提下了车,然后就和我们道别,那女人红着眼睛和我说了再见就离开了。看着太阳,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会这么舒畅。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讲起我自己的故事,可是觉得和陌生人讲故事是多么的轻松,而我也收入了一段多么感人的故事。
这一段路程,是我第一次远行,这段故事是我从陌生人那里收集到的第二段故事,也是我愿意讲自己故事的开始。那一刻,我突然想做一个故事的漂流瓶,以故事换故事,让温暖传递力量。于是,我开始收集更多的故事,去更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