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草市方向开了五,六里地后,司机猛踩油门的脚犹豫了,寻了半天,找了个面相质朴的老妇,一问,才知道,路走反了。
“这回,不会走错了?“我疑惑的问,司机冲我确定地点了点头,”你越确定,我心里越没底。“我对家在当地的司机的识路水准,无可奈何。
火红的朝阳在前面的山顶上,燃着天上雪堆似的云,山路两旁被北风吹起的积雪,漫舞在车窗前,一缕缕七彩的阳光在其中,灼着我的眼。
到了学校,憨厚的校长看了看满车的设备,一边安抚着急着要走的司机,一边向教学楼招了招手,只见学生如潮水般涌了过来,一张张黑红,稚嫩的脸,好奇地看着,摸着,拿着。
转瞬间,车空。
拿着实验室布线图,进了教室,没几分钟,冰冷的手更冰冷,忙跑到外面,想暖和暖和。教室里的温度,干活正好,不干就冷。还没隆冬中的室外暖和。
下午,冰冷冷的太阳,不知躲到哪去取暖了,转眼间,雪又漫舞在田畦间。
忙的连抬头看雪在窗前舞的时间也没有,来了好几趟的校长,问什么时间收工,我说,黑了,就收。
“这不,早就黑了?”
“我说的是,眼前发黑,才收。”
校长想了半晌,憨厚地笑了。
回旅店的路上,伸手不见五指,月亮冷地拽过厚厚的云,盖在玲珑,纤纤的身上。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未打烊的饭店,满身风雪的扎了进去。胖胖的大姐,亲人般的迎了过来,递上菜谱,一手拿着笔,一手托着便签,笑盈盈的瞅着一身冷气腾腾的我。
“来斤饺子。”
我摘下雾蒙蒙的眼镜,一眼模糊的看了看菜谱。
“多钱一斤?”
“28元。”
我一怔,“龙虾馅的?”看着大姐如刀的笔,疑惑的问.
“酸菜馅。“大姐笑容依旧的瞅着我。
“一斤,多少个?“
“二十个左右。“
扶了扶旁边的椅子,稳了稳了身,
“是左,还是右?“
吃完刚刚能塞满牙缝的饺子,回到全村唯一的一家旅店。
平房,一张火炕占了整间屋子,老板娘三十多岁,正在炕上收拾,见我进来,忙下了炕,说,这屋本是她住的,别嫌乱,楼上冷,不能住人。便又去外屋的炕炉里添了柴火。怕水不够我用,灌了两壶开水。见她忙前忙后的,就说:“够了,大姐,用不了。“
她回头,看了看我过半的白发,犹豫了一下,想说什么,
我知道,又得解释了。
“我总出差,在外头,十七至七十岁的女同志,统称‘大姐‘,跟年龄不挨边,你没我大,这是肯定的。“
“你多大?“她松了口气,笑着问.
茶几上,墙上,挂满了她的照片,女人味实足。
炕上的一角,一株弯曲直至屋顶的吊兰,绿叶娇小,多的数不清,一叶叠着一叶,诱着你,总想看被遮住的那一叶。另一端,一盆绿盈盈的滴水观音,心形的叶,把细细的径,垂成一段弯弯的弧。溶着身上一天未散的寒意。
窗户不严实,透风,已顾不了那么多,倒炕就睡了。
黑暗中,背下的炕,如火焰般烤人,身上的风,如海水般掠过。
半梦半醒中,天灰蒙蒙的欲亮,火炕已微热,懒懒的,不想起。老板娘推门而入,
“以为你不在,”说着,又慌忙地转身。
穿衣,洗脸,推门。
外屋门前,挂着一张厚厚的棉帘,四周满是一夜的霜,掀开,门如一块霜冻的冰,推了几次,才推开,落了一地,大大小小的冰霜,晶莹,剔透,不忍踩着,跨了过去。
院里的狗,见了生人,一吠一转圈的轻吠着。
一人高的墙垛旁,堆着横七竖八的柴火,里面参差坐落着,几个装满金黄玉米的竹笼,笼沿上,垂着或粗或细的冰棱。远处田畦上白茫茫一片,布着一堆堆枯黄的麦桔,如棋局般,拽着你的思绪。
不知是太早,还是如何,街上,没有一家早点,无奈,只好走进一家食杂店,看着落满灰尘的货架,不知买什么好。
“有牛奶没,能得癌的那种。以前太贵,没舍得喝。”
“早就不卖那种奶了。”卖货的女孩,撩了下眉前的刘海,不解幽默的说。
“奶喝不上,有肉肠没,加瘦肉精的那种。”
女孩似乎觉出我的意思,吃吃地笑了。
拎着一方便袋吃的,走出小店。
一步也迈不动,不是拎的东西多,而是外面,不知何时已来来往往的,布满了人和车,问了,才知道,今天是村里的大集。
二轮手推的;三轮木质的;四轮铁牛的;长长雪橇在雪地上滑的。各种现代的,原始的交通工具,转瞬间,都集中在这一里长的街上。
车上驮着各色的年货,红的对联;黄的烧纸;绿的新袄;青的青菜。满脸皱纹的老农;满脸黑红的少妇;满脸晨妆的姑娘;满脸鼻涕的孩子。在摊位前,停停走走。
大若脸盆的牛头,猪头,被一街的喜庆,染得无一丝狰狞,慈慈祥祥地摆在地上。后面赤膊的屠夫,拎着滴红的刀,剥皮地剥皮,割肉地割肉,弄得一地的雪红。
各色的吆喝声,塞满耳朵,卖糖葫芦的;吹糖人的;绕棉花榶的,被领着,抱着孩子的,爱甜的小媳妇,缠着,围着。
不远处,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传遍街上的每个角落。
我若旁观者,在一副农家年集的沷墨年画前,
匆匆的过。
今儿,小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