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记忆出生在这河边
我坐在这儿
稚嫩的脚丫泡在水里
我挽着裤脚
不时和来往的人群嬉戏
我用脚丫激打起浪花
身后路过的戴着迎春花环的小姑娘
携着满心欢喜
欢喜于偶遇一个白瓷般的娃娃
我也满心欢喜
我的脚丫拍打出更大的浪潮
我等待可爱的姑娘和我一起坐下
我想看看她的眼睛是否和声音一样灵动
我想转过身去
可我的身体生来就朝着前方
我想开口说话
可我的音嗓生来就哑涩难听
小姑娘哭着跑开了
她告诉人们
河边坐了一个可怜的哑巴小孩
我用脚丫激打起浪花
河里的水似乎跑进了我的眼里
划船的村民经过
担忧的询问
他想为我擦干泪水
我轻轻地推开他的手
我等待他坐下来和我说话
我要告诉他
我自生来就不会流泪
我自生来就会说话
村民摇着头走远了
他告诉人们
河边坐了一个可怜的哑巴小孩
来往的人群知晓了我的悲难
便也不再试着和我说话
我用脚丫激打起浪花
想驱散些日益毒辣的阳光
我伸长手臂去够河里的水草
想打发些空闲儿
等待愿意坐下来和我说话的人
炙热的阳光让我的皮肤像极了
河边的土壤
我想跳进水里躲避这种受难
可是我生来就坐在这儿
我生来就注定要承受阳光的罹难
我如生来一样
挽着裤脚
可我的脚丫早已肿胀
我的皮肤早已发黑
我把几米长的黑发泡进河里
浸水后用来包裹住渐渐长大的身躯
我如生来一样
看着眼前的风景
十年、三十年、五十年……
不知过了多久
一位来自远方的妇人坐在了我的身边
询问我是否在等远归的儿女
她说我孱弱的身体不适合这样泡在水里
我用无力的双脚想激打起浪花
才发现我的脚已露出了白骨
善良的妇人急切的想扶我站起身来
我想说话
一开口却没了声音
我站起来
才发现我的身形如此高大
我看见了那可爱的小姑娘成了年迈的老人
也看见了善良的村民的冢
我对着河撕心裂肺的吼
却发不出丁点儿声音
我孱弱的双腿
不足以承受
这生来就有的空气的份量
我托着数米的长发
走到妇人面前
用我的声音真诚的道谢
尽管这像是唇语
我用露出白骨的脚
一步步踏进河里
我知道我的时间所剩不多
让我自己来结束吧
结束生来就有的
我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