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父亲来了,见到我就说,看我的花生长多大了,并让我看他拍的远在家乡的花生田。我没当做正事,瞟了一眼:“呦,真不错,绿油油的”算是对他的回应。
父亲来这里是住不久的,多则一周就算很长时间了就闹着要回去。父亲回去后,有一天给我发了一段视频,主角还是那片田地,花生苗比之前更加浓绿和茂盛了,长势果然不错。故乡遥,何日去?我看了之后只发了一个棒棒哒的表情。赶在他生日前,大哥又邀父亲前来。那几天,我下班就往父亲住处吃饭,和母亲视频的时候,我发现父亲也在不间断地给远在上海的母亲发一段段的小视频,无非是关于花生种到地里了,发芽了,要施肥了,又要除草了,最后一段就是近期花生一片长势大好的样子。
我的内心突然有了触动,父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把注意力集中到庄稼生长这一焦点上来的?在我印象中,父亲对此等事即使关注也不会特意给我们交流的。因为他很忙,20岁出头,从广播员转到乡村电工,一干就是大半辈子。到今天,父亲退休已经近五年。可能是从他退休在家开始吧,不再一趟趟地奔波在乡村的每一条小道上,不再每个月每家每户的抄电表通知缴电费,也不再成天有人因为灯泡坏了,电路有问题找他维修。他的世界就安静了,单调了,甚至睡眠时间都长了不少。“更深人去寂静。但照壁孤灯相应。”加上这几年母亲不常在家,大多数时间,曾经那个五口之家的老房子只住父亲一人,让他来大哥和我这里,他总是拒绝。他说在家挺好的,他有了自己的小伙伴和朋友,晚上偶尔喝喝小酒。也因此大哥说他不听话,喝酒不自控。我想父亲可能是借助喝酒寻找一点点曾经的感觉,虽然,旧游无处不堪寻。无寻处,惟有少年心。
父亲发给我花生苗的视频,让我重新思考,如今父亲大多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我们认为的小事上,却是唯一能勾起他精神的大事。那么这件大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酝酿的呢?
应该是从2021年春节前后,父亲以剥花生种子为借口,前后几次从济源回老家,年后还在准备这场播种。近几年,已经不让父亲种地。今年父亲强烈要求空出一块地用来种花生,所以,父亲的花生🥜种子从年前剥到年后,只到播种的前几天才完成准备好。也因为只有父亲一人在家,自己没事就坐那剥花生,手疼了就歇歇。母亲叮嘱他,不着急,慢慢剥。春雨过后,父亲如愿把他的花生撒在土地里,之后几乎每天,父亲早起会去田里看看。父亲像照顾宝宝一样,每天观察花生成长的态势,并把这份喜悦及时分享出去。我好像懂了父亲,读懂了一个老年人的心情,曾经不屑一顾的事情如今是他的全部。幸好,父母并没有“白发悲花落,青云羡鸟飞。”父亲看见他的花生苗他开心,从出芽,发绿,开花,到结果,他很满足。前几天还在抱怨有人拔了他的花生三两株,心疼坏了。父亲的花生也要成熟了,用不了几天就要全部收割。我想父亲很激动也很幸福,这是他一天天看着成熟的,其中分解了他多少的孤独,寂寞,思念和期盼,还好有他的花生陪着他。
如果可以,我愿意做父亲的花生苗陪他今后岁月中的蹒跚前行。